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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本演绎(158)

作者: 燕不学 阅读记录

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陈溪,后面突如其来接连的脆响。

三人齐齐望向窗台。

强风吹落了被冲击力震裂的玻璃,但看墙板,没有新子弹射进来。

星琪示意陈溪看屏幕。

“这他爹的是要赶尽杀绝啊。”

陈溪咒骂几声,自行拿过手机缩小画面,正要排查其他地方,忽见半截身子和半颗反光的脑袋进入光照范围。

赵立斌。

他是被人推开的,身形摇摇晃晃,以半跪姿势稳住重心,小心地弯腰,探头跟桌板后的人说些什么。

“……秃驴果然也不是好东西。”

星琪嘟哝道:“都是东西还分好坏?”但是不知大智若愚的陈总因何得此结论,过了几秒,她反应过来,“你是说枪手是他带来的?”

“你以为呢?就他热心澎湃要带特种人才。常颖可她老公的骄傲了,一会儿给我们发六七次信息,说让小夏一定要等他们来了,说什么带了探路的侦察兵,搞了半天带的狙擊手。”

陈溪退出监控界面,一面说,一面熟练地输入一串号码。

理所当然打不通。

陈溪气得差点儿摔了手机,星琪眼疾手快去捞,然而那滑溜溜的小东西在手上跳了两下,不受拘束地坠向地板。

屏幕绽开花枝两朵,倒是不影响看东西。星琪也想和陈溪说稍安勿躁,相信侦探,但她也知道,她已经没法看着手机坐等新指示了。

她甚至不敢想那三个字。

她也想出去。

无论是天气,还是一墙之隔的博士,种种元素充斥着令人不安的压抑。

星琪恍惚觉得似乎又回到那时,尽管仰靠的长辈和“指导老师”洗脑循环地告诉她,有一整个公社的兄弟姐妹叔叔阿姨做后盾,可两年多前跌下悬崖的那刻,她心里清楚,她孤苦无依。

因为公社是一个庞大的将她彻底笼罩的谎言,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没有人解答她的疑惑,所有人都在训练她应该怎么想,不该产生哪些想法。

她一个人无法对抗为她量身定制的规则。

盯着地板看了会儿,星琪弯腰溜墙根来到窗下,想了想,拿起水槽旁一只白瓷盘,慢慢举高到窗框高度。

没反应。

接下来换脑袋。

没等头顶头发受风飘飞,耳机电流声嗞嗞响起,随后她听到侦探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到你出马了。”

星琪嗖地跳上窗台,“你在哪儿?”

“两点钟方向。”

星琪往右看。

雨雾浓稠,视线也因为涌出的泪水而模糊,隔着很远的距离,她却看到了。

或者说,她感觉到了。

“我在这里。”

****

门打开只有一掌宽度,呕吐物的酸臭直冲鼻腔。

星琪屏住气,扭头看了眼虚弱却仍撑出微笑的苏姐。

她想对苏姐说其实她没必要抱歉,然而陈溪在窗外向她招手,她比出OK手势,也把这话抛在脑后。

调整好呼吸,待视线适应昏暗,星琪走出厨房。

通往二楼的楼梯经过窗口,约是忌惮子弹,四人老老实实窝在餐厅。

不,也不是很老实。

小侯爷在地上拧成一团,时而抽搐,时而打着呼噜。

常颖和赵立斌这对怨女痴男仍僵持不下,在线表演中青年夫妻感情危机。

“不是你安排的,不是你安排的你给我出去试试啊!”

“你这不让我去送死嘛媳妇……”

“你不出去我出去你给我死开!”

“……别别别冲动啊,就一小时不到了,媳妇你再等等,我求你了。等这事儿翻篇了你打我骂我剐我都行,你不想想自己想想家里的孩子……”

“……”

最安静的是万鸿洲。

他看似怕死地躲在最深的角落,实际上用那双反射幽幽冷光的眼睛旁观此间闹剧。

星琪毫不怀疑他对侦探的计划有所揣摩,有自己的部署。

她来了,于是其他人不复存在。

电筒在地上,光在中间,博士在黑暗的深渊回望她。

星琪拉过一把椅子,面朝博士坐下。

过去无数个夜晚,她在比眼下更浓重更纯粹的黑暗中等待博士步入高高在上的坐席,俯瞰一切。

等待他剖析她近段时间的活动,她的不足。

有时候她得跪着,有时候她得背着沉重的木枷。

即便现下他坐在地上,他仍是居高临下。

看她微皱起的眉头,察觉她冷静表面下快要溢出来的惶恐不安。

她的声音在颤抖——

“博士。”

星琪出了声,夫妻俩终于停下了“你不走我走”、“你不能走我也不走”的对话。

“谁?”

问句没有主语,星琪也没有给他们明确指向,“你们可以出去了。”

常颖二话不说起身,然而被赵立斌死死箍在怀里,“媳妇儿别信她,她是小偷!她要把咱们都骗出去挨个灭口了!”

星琪捡起手电筒,光照在万鸿洲脸上。

“初次见面,博士。”

万鸿洲被强光晃了眼,抬手遮住眼,露出恰如其分的疑惑,“你不是杨小米,你是……小尚?”

他在装傻。

当然了,他怎么可能坦白承认他是博士。

她熟悉他的步速、呼吸节奏、用词习惯,哦,还有他的气味。

这些个人特征对星琪来说,就像指纹,一目了然,然而无法作为证明呈送给别人。

灯光向小侯爷倾斜。

侯老头的所作所为跟侯秉钧没什么关系,看他现在这副醉鬼模样,星琪说不上厌恶,但实在提不起同情。

“两年前,我见过你。就在我几个小时前回来的地方。”星琪慢慢地说,“你和一位自称侯爷的老先生一起。”

星琪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一股类似电流的东西在皮肤表层跳跃奔腾,愤怒好像实质化了。

她努力保持理智。

“既然我来了这里,那位老先生现在什么处境,你应该很清楚吧。”

“她啥意思,真的是老侯爷?”常颖问。

赵立斌踢踢侯秉钧,烂醉如泥的小侯爷给不出回应。

星琪无暇分心去想他们怎么不走。

“哦……”万鸿洲五指作梳,将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捋向头顶。“看来你想起来了。”

他的态度过于泰然,常颖停止在丈夫怀里挣扎。

“没错,两年前,正是我那位忘年交救了你。”

星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友极爱效仿蓑翁寒夜泛舟垂钓,也因此,他才恰好救了你。当时你伤的很严重,浑身都是血,头和后背都有伤。老友本想送你去医院,但你很抗拒去医院,也求他不要报警。他认为你有难言之隐,可是既然碰到了,老人家宅心仁厚,不会见死不救。”

房间的酸臭味更加浓郁,喉头翻涌着酸苦。

星琪绷紧了后背,很想转身离开。

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当面扭曲事实,颠倒黑白?

万鸿洲哂然:“你后背……大概接近右肩骨的地方应该有个疤,具体第几根肋骨我不记得,是槍伤。很幸运,没有伤到内脏。”

星琪下意识将右脚缩进左脚后,交叉双腿,不让自己逃走。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枪伤的疤痕,但她想起来一件事。

“你想到什么了,对吗?”万鸿洲说,“老友记得那天他先听到一声枪响,看到有人从悬崖摔下来,他还看到有人在悬崖上看了很久,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

我什么都没想到。

不对,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失足坠下悬崖,而是被一股很强的力推了一把。

先是一声怪响,然后有东西破空而来,没错,是枪。

她被枪的冲击力推下悬崖。

枪有消声器,万鸿洲说的老友在崖下断然听不到枪响,他在撒谎,他在编故事。

但喉咙发不出声音。

“出于好奇,老友打听过情况,后来得知山上一户人家出了入室抢劫的血案,而委托的私人安保是赵总的公司。我呢,正好和赵总的弟弟有过几面之缘,所以问过他。结果让我觉得很奇怪,没有任何报告。”万鸿洲转向常颖,“有个问题,咱们在山庄守株待兔成功我就想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