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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袖清风探花郎(181)+番外

沈英跟了出去,孟景春倏地回头,望着他神色平静地问道:“相爷何时出发?”

“明日下午。”

孟景春略思忖:“恩,时间尚足够。我虽无什么神方,但能做些散剂给相爷带着也好。”

☆、【九一】夜话

孟景春这般冷静反倒让沈英更难过。

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站在这立场上,他恨不得那诏令只是一张废纸。但他亦为人臣,亦想为百姓尽一己绵薄之力,南边如今一团糟,诸事需人调度,他亦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孟景春转了身:“说实在的,我心中所想与母亲一样,不忍心亦不放心让你去冒这个险。但——”她头微微低下去一下,目光落在地面的影子上:“若我与你没有交情,以旁观者的姿态来看,你却义不容辞,没有推卸的余地。”

她强撑笑颜,转回身:“我那时候喜欢上相爷,便是因为——相爷很厉害啊。”

她说着稍稍顿了一下:“虽然后来发觉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普通人,但相爷在我心中素来都是英雄。我父亲的案子能有转圜余地,相爷只轻描淡写与我说‘做了一些努力’,宗大人却与我提过那所谓的‘一些’努力是怎样的拼命。相爷本来就是会为了这样的事情拼命的人啊……”

她说着说着语声微哽起来,她怎么可能当真舍得他去,她的私心不比别人少的啊。

话说到这里已没有了余地,孟景春道:“我父亲十七岁时随祖父去滁州治灾,那是他头一回面对那样多的病患,每日见生生死死,若不是那一回,恐怕父亲也不会决心将这条道走到底。札记便是从那时开始写,故而第一章便是治瘴气疫疠温毒诸方。那是我祖父与父亲的心血,听闻南边现下医者无方无药,若能帮得上,也不枉我父亲写下来。”她短促地叹了口气,又道:“时辰不早了,家中无药,我得出门买一些,制散剂得要点工夫,我去药铺问问能不能麻烦人家。”

因知道沈英现下心情复杂不知如何回,她说完便走了。

现下因药材紧缺,平日里很寻常的药材却也卖得贵了两三倍,不敢想象这瘟疫蔓延开来,若连药材也不够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寻到一家能制药的铺子,孟景春递了三个方子过去,那掌柜一瞧前面几味辛香类药材,刚想说难不成你要做菜,再往下一瞧,却捏着胡子道:“小娘子这是要防疫么?莫不是家里有人得了疫病?”

孟景春怕他误会,便道:“家中有人为官,将去南边治灾,明日便要出发,担心不下,故而还请尽快制好。”

那掌柜闻得原委,顿时肃然起敬,南边那父母官都因怕死跑了,这会儿华阳城还有人惦记着那边百姓,赴汤蹈火的这份勇气也是值得称赞的。他遂道:“先前那药材还是按原先的价钱给小娘子罢,让你家官人多带一些去。”他赶紧招呼后面的制药师傅过来,将方子递过去:“尽快啊。”

孟景春道了谢,又约定了明日中午来取,这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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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分别时,沈夫人又是一通说,各番舍不得。孟景春匆匆忙忙拿到了散剂,小包分好,嘱咐沈英何时服用如何用药,又挂了防疫香囊在他身上,将自己的平安符解下来,塞进他手心。

也顾不得沈夫人及代悦在身后,孟景春踮脚揽住他脖子,沈英微微俯身,伸手回抱她。孟景春凑在他耳边道:“一定要平安回来,若你敢出什么事的话,哼哼。”

沈英环在她身后的手微微顿。

孟景春松了手:“阿树还在睡,不能出来送你,你早些回来看他便是。”又微微偏过头瞧了一眼往南的路:“走罢,别耽误太久了。”

到这份上,沈英方辞别家人骑马而去。

沈英走后,孟景春做了许多梦。譬如初夏清早站在河堤边,层层芦苇间密密织着虫声,有鱼跃出水面,白鸟临水立,周遭没有人,官道就在河堤那边,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惊醒过许多回,只因沈英出发后那边便再没了消息。

沈英抵达时,京中及周边州县的救济药材也已送到。远道而来见惯了生死的医官们看到城中这情形都倒吸一口冷气,又何况沈英。

温度越发高,城中那些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已经开始迅速腐败,浓浓的腐臭气息充斥着整座城,虫子在成堆的尸体上越聚越多,黑漆漆的老鼠四处乱窜,不时有饥肠辘辘的猫穿梭在其中,想要饱食一顿。

沈英自荆州调来了驻军,堆积的尸体很快被清理到了郊外火化,然城中仍旧不断地有人染病,不断地有人死去,且病情蔓延迅疾非常,往往是连药也未来得及服用,便已成了死尸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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