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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以终结的一日(5)

成为上舍生入仕是每个太学学子的终极理想,而上舍生亦分为上、中、下三等。公试成绩与当年私试成绩校订皆优者为上等,由朝廷直接授官;一优一平者为中等,可免礼部试;两平或一优一否者为下等,可免解试。

而范文卿目前私试成绩为否,故而除非公试拿优等,才可能转为上舍生通向官途。这对于范文卿而言,是个“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大概真的不能回家了吧……

年末公试将近,范文卿独自一人在新寮房里埋头苦读,偶尔习惯性地转头看看,才陡然回想起自己同陈俨已不住在同一间寮了。他本还想去陈府看看陈俨,可父亲的狠话就在耳边,他不敢……且如今又调了寮房,外人看来好像是范文卿故意躲着陈俨似的……范文卿觉得实在没什么脸面去看他,何况,考试在即也没有空了。

太学里备考气氛浓厚,一个个都在埋头读书,也没什么闲话好传,安静得竟有几分诡异。

陈俨在公试前几日回了太学,整个太学又沸腾了起来,议论声不休不止。他罔顾这些,倒像模像样地背着书箱出入学斋,坐上一整日晚上再回寮。有知情者说他是在寮房埋头写注解,可是记性好到他这样的程度,哪里需要笔记这种东西?

遂大家都当他一个人孤寂无聊,不怎么议论了。

公试前一晚,陈俨背着沉重的书箱打算回寮,走到范文卿的寮房门口,看到里头仍亮着灯,便知这蠢货又在做挑灯通宵这种无用功。他在寮房外站了一刻,却头疼非常,低头按了一会儿太阳穴,遂转身回去了。

而此时范文卿却一脸愁闷地对着那些不甚明白的句子死记硬背,想着明日恐怖的公试,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该来的总会来。公试当日,朝廷差官前来监考,十分严格,甚至还抓了两个作弊的内舍生,直接揪出了考场。范文卿哆哆嗦嗦答完题,出来时背后一身冷汗,他用余光瞥了瞥一脸从定走出考场的陈俨,本想喊住他,可最终却没有喊出口。对于陈俨来说,公私试必然全是优等,成为上等上舍生是轻而易举之事,应马上就能做官了罢。

范文卿越想越低落,考场里的热闹议论声也很是刺耳,他答得一塌糊涂,似乎当真回不了家了。

三天后公试放榜,大多数人也算欢喜,就算只得了个下等,也好歹是上舍生。此时又临近年关,各自收拾收拾皆打算回家过年,陈俨也不例外。

傍晚时他收好行李,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只装满书的书箱,正打算关门回去,东边却忽有人嚷嚷道:“范文卿那个笨蛋要跳湖啦!快来看啊!”

陈俨丢了行李就往太学后山的小湖跑。此时湖边已围了一群人,范文卿缩肩站在寒冬腊月的文胜湖旁,一脸畏惧地望着前来看热闹的太学学生,他就站在湖边上,身后是冰冷刺骨的湖水。

好事者在一旁嚷嚷:“跳啊!有本事跳啊!”

“范兄公试私试都是否罢?斋里三十个人,似乎只有范兄是这样呢,范兄没好好读书么?”

“范兄这回没考上又要等两年了,估计你爹胡子都要气白了罢哈哈哈。”

“范大人是不许你回家了罢?湖底的淹死鬼等着你呢。”

“范兄会水吗?我们都不懂水性呢,跳下去没法救怎么办呢?要不还是别跳了,淹死多难看啊。”

一阵哄笑声。

范文卿原本心情就差到了极点,这会儿更是低落到无以复加,低头默默擦了眼泪,转过身看着面前黑洞洞的一片水域,身后又响起一阵起哄声。

陈俨赶过去时,迅速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拨开人群走到前边,看了看面朝着文胜湖的范文卿,语声平静到骇人:“想跳就跳罢。”

范文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陡然回了头,黯光中陈俨站在一群人前面,身形瘦削,脸上还是那副从定无惊的老样子。

范文卿的委屈情绪一下子涌上顶点,鬼使神差地伸脚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就掉了进去。

围观人群中一片哗然,范文卿素来都被称作太学的软骨头,没料竟当真跳湖了!

陈俨不急不忙走到湖边,看了一眼在水中扑腾的范文卿,蹲下身波澜不惊地伸了手过去:“你的确太蠢了,连寻死也不会。如果当真想寻死请换一个水深的地方。”

范文卿扑腾得呛了好几口水,听到这声音才陡然回过神努力站起来,低头一看,水不过才没到他胸前。

呃……果真是淹不死人的深度。

他觉得今日自己的脸是丢尽了,就一直埋头站在水里,陈俨的手就伸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他也没去借他的力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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