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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30)

众人起身恭送上远离开,直到外面动静都听不见,这才又都坐了下来,继续方才的游戏。

裴渠每回都猜耳环在南山手中,却次次都猜错。

孙娘子又将罚酒递过去,王娘子则笑道:“小十九是藏钩高手,哪怕钩子当真传到她那儿,她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别处去,可别看她双手展开空空,指不定呀——”王娘子说着在她身后细细一找,最后竟是在她后衣领里发现了那只耳环:“啧啧——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这得多难?裴少府坐在她对面都发觉不了么?”

裴渠看看她,南山则一脸无辜,仿佛在说“玩游戏就该这样嘛若容易被猜到岂不是很没趣”。

她什么都玩得好,什么都做得好,是个奇才,却万分古怪。

裴渠看着她走了神,连手中罚酒也未及时喝掉。王娘子催促道:“裴少府不可耍赖,愿赌服输,须饮尽了才是。”

与裴渠截然相反的是,南山次次皆能猜中,于是滴酒未沾,简直是藏钩界的常胜将军。

她是娘子们眼中的小怪物,因怪物既不属于男子界又不属于女子界,娘子们对她并没有对待异性的猜疑和对待同性的嫉妒,又因她家世可怜易得同情,故而大多娘子都是很喜欢她的。

娘子们又接连夸赞了她一阵,又开始了下一轮。

半个时辰过去,夜已很深,席间已有娘子醉倒,王娘子便说:“今日便到此罢。”她招呼了随行侍女进来服侍各娘子回馆舍歇息,自己则起身又同南山嘱咐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南山将画卷重新收进包袱,再抬头便看到了伏在矮几上的裴渠。

如此不胜酒力,居然还好意思做她的老师?她以前可是、可是很能喝的!她娘亲都说她是小酒鬼呢……

待娘子们都走后,屋内便只剩了残羹冷炙和昏黄烛火。再热闹的筵席到最后都是杯盘狼藉,一片凄清。南山深知人走茶凉的道理,她早已不觉得难过。

她伸手一摸耳垂,想起来还有一只耳环在旁人手里。

而她清楚记得最后一轮,娘子们都浑浑噩噩,同样意识不清的裴渠紧紧将她的耳环攥在手里,没有再藏于任何人手中。

她在裴渠身边蹲下来,借着昏昧灯火看他侧颜,手则伸到了台面之下,精准地握住了他广袖中的手,然后像个恶毒嬷嬷一样,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将他的手给掰开,如愿以偿地取回了自己的耳环。

她捏着那还带有温度的耳环对着光看了看,又傻笑了笑。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自怀襟中取出一朵还带着残余香气的小叶栀子,低头嗅了嗅,最后将它放到了裴渠的鼻子前。

门“哗——啦”一声被拉开,观白忽然探了个脑袋进来,看一眼醉酒了的徒弟,连忙同徒孙说:“出来!”

南山回过神,起身拍拍前襟上的褶子,连忙出了门。

她关上门的刹那,裴渠缓缓睁开了眼。?

☆、【一五】乌梅饮

观白将小徒孙从屋子里喊出来,小徒孙刚要开口,观白便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过身偷偷摸摸往楼梯口走。

南山跟他下了楼,四下瞧了瞧,堂间竟是一个人也没有了,可见是真晚了。她站定了挠挠额头:“师祖什么事非得下来说?”

观白忽然转过身来,骂道:“呆子!你如何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万一假醉,在门口说话还不都被听了去,我还不是为你好!”

南山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却说:“可他若是假醉,师祖这样喊我出来,似乎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得了得了,随他去吧。”观白一脸的不耐烦,背着手继续往外走,看方向是要回寺里?

“师祖不是说要宿在馆舍么?”

“没有钱呐!”观白哼了一声,“在寺里一住九年,我已成了个穷老头子了!”

“咦?师祖不是食禄的么!”

“说是给我的,我却连一粒米都捞不到,全给寺里那个抠门黑心眼的执事僧给吞去了!”观白说着就来气,又是一阵喋喋不休的抱怨:“哎老了就是被人欺负,他们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很厉害的!”

南山听他絮絮叨叨讲着,陪他一路往山门走。月光实在吝啬得可怜,周遭阴恻恻的,南山竟觉得有些冷。

走到紧闭的山门前,观白才停住了唠叨也止住了步子。他抬头看看山门,背着手道:“竟然真的就这样过了九年啊!”

“吃好喝好过了九年,身强体壮,师祖也不亏。”南山一副乐天模样,“住在寺里指不定还能增寿哩!”

“狗屁!”观白哼了一声,“我都一只脚埋进土里的人了,还让我在这个没趣的地方耗到整个人都埋进土里去,简直丧尽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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