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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79)

“每回都喝醉怎么办呢?在下实在太亏了啊曹小姐。”他似是同她在说话,却又只是远远看着裴雁来,“这回算是死了心罢?你家先生不要你了。”他慢慢眯起眼,自言自语道:“不过这样也好,所有的事,总算是能朝着大家希望的方向走了……顺心的人应当不少。若是曹家当年没有落败,我们也该到成亲的时候了。”

他忽地偏过头,看着靠在他肩上的阿植,又瞥了一眼她怀中紧紧攥着的包袱,伸手揽过她的后背:“送你回去罢,这里实在不能再多待了。”

阿植没有理他,似是已经睡了过去。

他抱起阿植,走到偏门,让梅府跟过来的随从备好马车,便走了出去。

西边一抹晚霞有些浓艳到极致的意味。黑绸缎一般的浓云纠缠着落日的余晖,丝毫不肯松开,那一丝丝的光便漏了出来,一块一块的缺口仿若是被啃啮过一般。

裴雁来远远看着寂寥的偏门被悄悄合上,眼色之中仿若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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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里梅方平安安静静坐着,掐着时辰觉得已经入了夜,早已饿过了头,便也不再有饥饿感。过了许久,她方听得有人推门而入,而屋中的侍女也悄悄退了出去。她没有自己揭盖头,亦没有偷吃对面案桌上的食物,她只静静坐着,给自己留足颜面。

她听见裴雁来不急不忙地走过来,随即便看到脚下一方视野中出现的一双新靴。他的手搭在喜帕一角,却一动不动。像是犹豫了很久,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才轻轻将她的喜帕挑了起来。

“又不是从未见过,你不是紧张,只是觉得下不了这个决心。”梅方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压了压唇角,站了起来,她兀自走到梳妆镜前,停了停步子。

她身形清瘦,身量却有些高,背对着裴雁来站着,神色之中满是沉静。

她坐下来,不急不忙地卸着首饰。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忽地无声无息地动了动嘴,良久才道:“将阿植彻彻底底推出你的人生之外,遂愿了?”

回答她的声音平静得很:“我的人生微不足道,她却不同。”

梅方平摘下耳环,笑道:“因为什么?因为那个至今都公开不了的随国公主身份?若是随王一辈子不开口,她这一辈子就都只是曹家人。你所谓的立场她并不知道,如今怕只是怨怪你娶了旁人……心中正独自落寞着。伤她至此,你以为还是护着她?”她停了停,言辞中却有了一丝讽意,却又带着极力隐忍的叹息味道:“伤己及人,何必呢?改日她即便知晓事情原委,也不见得会原谅你。这孩子太死心眼,你是知道的……何必赌一局回不去的棋呢?”

她散了头发,站起来,走到裴雁来面前,闻到一丝丝清冷的酒气,几次想要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愁绪,却忍了下来,依旧神色素净:“我来之前已让人备了偏院一处卧房,你便在这里歇着罢。”

然她步子刚迈出去,裴雁来却道:“不必了,我出去。”

一句话说得平淡如水,梅方平往后退了一步,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你走罢。”

裴雁来即刻转了身就往外走,然梅方平却忽然唤住他:“我让人备了醒酒汤,过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喝了再睡罢,省得明早起来头痛。”

她的话滴水不漏,像是被打磨了太久,如同溪流中被冲刷过数万遍的石子,一丝棱角也没有。

生活便是教她如此,自己的想法只能是无人知晓时的附庸。

一生就是这样了,淡淡一望,便看到了头。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也不过那么几种,一点变化的余地都没有,因此干脆不抱指望。

门被轻轻带上了,屋子里的烛火忽地跳了跳。她坐回床沿,望了一眼案桌上的白瓷酒壶,轻轻倒了一小杯,闻了闻气味,皱眉将杯中酒饮了下去。

喉咙口隐约泛着灼烧过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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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清明起来,像是嵌在黑幕之中一般,一动不动。

梅聿之将她悄悄送回曹府,曹府此刻安安静静如一座空宅。连门口的灯笼也未点上,走在空荡荡的府里亦是十分骇人,他察觉怀中的人稍挪动了一下,便走得慢了一些。

一个小厮打着灯笼远远走了过来,打了个哈欠道:“哎呀,竟忘了锁门。你是谁啊?”

梅聿之不做声,像是怕吵醒了怀里的人。

那人匆匆小跑了过来,拿着灯笼照了一照:“哎呀,梅少爷啊。”转瞬又看了看他怀中抱着的小姑娘:“这是……?”

曹府里寥寥几个下人皆是阿植离府之后才到府中的,此时竟都不认得自家小姐。梅聿之一瞧这景况,料想曹老夫人定是又去山上了。连敷衍的话都懒得说,即刻转身抱着阿植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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