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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630)

晁汝隐身山石之后,拔下髻上削尖的骨簪紧紧握在手中——他气力不济,只能觑准时机一击即中,否则一旦闹将起来必惹火烧身。一步、两步…就在晁汝准备奋起一击之际,肩上忽然被轻轻一拍,他大惊之下未及回头,只感觉一个不可抗力拉起他的胳膊拽离现场。

来人在他耳畔沉声道:“你在这下手,难以处理尸体,宫中羽林军一旦发现尸上有致命之伤,必不敢隐瞒,将直接呈送御前,只怕不好收场。”

晁汝见鬼一般地僵在原地,正是因为他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他微转过头,艰难地开口道:“你今夜传他入宫…本就是为了杀他?”

任臻的表情在月色下有几分森然:“对。无声无息地杀了他。”

晁汝呼吸一窒,他想问为什么,却又本能地不敢去问为什么,只能无意识地随他而去,见任臻在昆仑池畔忽然现身,叫住了王三娃。

晁汝如坠云雾一般看着王三娃惊喜地磕头行礼,卑躬屈膝地上前询问任臻对新制的衣袍还有什么吩咐之际,被任臻一掌扣住了咽喉,借力打力地猛然一掼,但闻扑腾一声,水花四起,任臻已将人推入湖中。

北人多不识水性,王三娃在冰冷的池水中扑腾挣扎了一会儿便逐渐没顶,沉入池底。

任臻冷眼旁观他是必死无疑了,方才转身拉起晁汝的手,言简意赅地道:“走。马上就会有人循声而来。”

不知走了多久,晁汝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一个意外才能让一个人顺理成章地消失,而不用想如何善后。”任臻掸了掸衣角,语气之中不起波澜,“今日退霜祈祷上卫王逾制之事,是你让他下手的罢?鲜卑人不懂这些门道,汉人们懂却又没机会下手,对不对?”

晁汝没有承认,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追问:“为什么…”

任臻不答,晁汝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沉寂下去:“将军大可将我这等离间天家包藏祸心之辈供出去,何须为我铤而走险!”

任臻终于抬眼看向他:“我只是不想你出事。皇上不是会被人左右的庸主,最忌暗中窃权之人。今次我救得了一回,下次怕是没那么幸运了。”

晁汝冷笑一声:“原来如此。可我晁汝也非庸人,偏生就要斗上一回!”他这话负气愤然之意极深,且全然不把一国之君放在眼里。任臻皱了皱眉,见他欲走,便又去拉他,晁汝也不装什么谦和可亲了,一把挣开,纠缠间一道金光闪过,晁汝腰间藏着的一个小物什划落出来,远远滚开。

“我的金扣!”晁汝一下子不再挣扎了,立即蹲下身子摸索找寻,因动作太急他一阵头晕目眩,只能撑在地上一阵猛咳。任臻弯腰拾起,将那枚小巧的梅花金扣握进掌心——虽是纯金打造,然而十载流年弹指而过,早已不复光华如新。

“还我!”晁汝已然见到,蜡黄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眼中却透出起伏不定的惊涛骇浪,他劈手去夺,却被任臻一把攥住,手心相贴,拢着那枚温热的金扣。而后任臻低沉而迟疑地喊了一声:“子峻。”

晁汝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他,颤着声道:“你…你想起来了?”

任臻那一声全然是情不自禁,细想却不知从何而起,只是如今见了他如此惶然失措还有何不明的:“周围太多疑点,我焉能不起疑,我绝不是如拓跋圭所言,与他一起在草原起兵入关立国。他大费周章地瞒天过海,定是有不可告人之秘——子峻,你我既是旧识,便告诉我究竟是谁?”

晁汝眼中的震惊逐渐寂灭——他是该喜他即便记忆不全也没有忘了他还是该悲他竟然不记得彼此间的感情纠葛。任臻一再追问,晁汝便将事情始末草草说了一遍,独独隐去了他这十年来的爱恨纠缠。任臻如听天书一般,喃喃自语道:“我是…西燕皇帝慕容冲?为拓跋圭所败方才羁留平城?可可他如今怎会——”他猛地住口,不知怎的,他不想提起在晁汝面前提起与拓跋圭的感情。

“你是西燕皇帝,但不是慕容冲。”晁汝正色道,“拓跋圭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当年燕魏大战本就为你而起。”任臻迷茫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呢?既曾是西燕宰辅,为何会辗转于此,甚至委身于赵国公府?”

晁汝直起身子:“当年函谷关战败,数万燕军深陷重围被绞杀的只剩不到千人,我心急如焚呕血堕马而昏迷,若非亲信副将趁机与我换了衣袍藏匿起来,我只怕早已被踏成肉泥万劫不复——后来我为清扫战场的魏军所俘,战俘营中暗无天日苦如牛马,我在那熬了一年才遇见贺兰讷,使了一些招数才使他将我带到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