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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2青山遮不住(2)

仰恩倔强地抿紧了嘴唇,他不知道心里那种落空的感觉从何而来,也许是身体不适引来的迁怒,谁让他在上海只认识丁崇学,活该他倒霉。可被崇学这么一问,他自己先楞住了,难道自己的火气都是因为玉书的一句话么?

“你走吧!”这一刻面对崇学让他心虚,“见你心烦。”

门“砰”地又合上了。看来两个人太熟了也不好,时不时给仰恩深藏的尖利小爪子冷不防地伸出来抓一下,能疼半天。丁崇学对着门呆立了一会儿,只得下楼。

自从到了上海,仰恩精神上休养得很好了,全新的城市,与玉书的重逢,陆续接了些翻译和家教的工作,这一切都帮助他又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看着他一天天开朗起来,一直低调回避各路访客的丁崇学,从月中才开始一些正式的社交活动。谁知道本来好端端的一切,又给夏玉书这个麻烦精扰乱了,他怎么就改不了兴风作浪的本性?既然祸是夏玉书惹的,他就得来收拾残局,走出门时,丁崇学心里已经有了办法。

不是为了你好么?我还真好心赚了个驴肝肺!一边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抱怨,夏玉书来到仰恩的卧室门前,扬手敲门:“肖仰恩你有种给我把门打开!我上辈子欠你们两个是不是?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仰恩好不容易收拾了心情,渐渐地看了点书,却给玉书几乎带着哭腔的高声呼叫给惊个正着,连忙开了门,心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呀?”

不料门外的脸带着狡猾的微笑,轻轻扔了句,“跟你演戏呢!”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屋,“不这么着,你能给我痛快地开门?当天底下的人都跟姓丁的木头那么傻?”说着自己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来,“我给你买了‘奉记馄饨’,你趁热吃点儿。”

仰恩身上的热度慢慢退了不少,正觉得有些饿,也没推让,拿起来便吃。他深知为了感情糟蹋身体的苦处,发誓无论如何都得对得起自己的健康,无奈当那种情绪排山倒海倾轧上来的时候,想控制自己竟是那么的难!这会儿再去回想下午对丁崇学的态度,难免尴尬,怎能如他所说,跟他耍小性儿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崇学无所顾忌的?那双坚定厚重的臂膀,不苟言笑的脸庞无意间透露的温柔,那份掖藏不住的关怀,和为此付出的忍耐……并非始于上海,仔细想想,其实可以追溯到北平,甚至奉天了。那些是他不想再碰的东西,此刻却似乎梅雨季节弄堂里的霉印,潜滋暗长,努力不去思考,不做无端的猜测和总结,可仰恩的心里渐渐地,有些惴惴不安。

夏玉书看着仰恩默默吃饭时,再度陷入沉思的眼神,想了又想,终于没忍住,开口问:“姓丁的对你,现在是司马昭之心,可你是怎么想的啊?”

其实玉书已经不是第一次问到他与崇学的关系,只是他向来不正面回答,颠三倒四地便换了话题,玉书这次才说得如此明了,让他无从推脱回避。可仰恩心中确是没底,捋也捋不清,索性继续保持沉默,他知道玉书沉不住气,必定要唧唧喳喳说下去。

果然不出所料,玉书似乎并不急于迫他说穿答案,自顾自继续:“是因为你对他压根儿没感觉呢?还是因为心里放不下原尚文?”

“实话跟你说吧!我是故意告诉你丁崇学喜欢五太太的,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没想到你醋劲儿还挺大,楞把姓丁的给踢出去了,哈哈,好!看他也有今天,我心里其实痛快着呢!可我跟你是真朋友,不能看着你受罪,还在一边幸灾乐祸,怎么也得开导开导你。人呀,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一棵树不结果,你就不会换棵树?原尚文有什么好?我打一开始就没看上他,以为自己什么高级品呢!”

“那你又鼓励我们在一起?”仰恩终于吐了一句。

“还不是因为你死心塌地先喜欢上人家了?就不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人学着当兔儿爷。你那年纪懂什么呀?就是小孩子的初恋情结,为了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着迷。”

玉书开始还是打着“开导”的名义,唧哩呱啦地损他,慢慢地声音低下来,眼睛里多了些婉转,“初恋呀,就是那还没熟透的果,等不及了咬一口,都是酸的。”

仰恩心里对玉书的那个师兄是有些好奇,却又不好开口问。很多伤痕,因为还没有痊愈,碰是会疼会流血的,当真哪天可以拿出来与人相谈,多是痊愈了,再不计较当年的恩怨。玉书对那人,毕竟还是放不下,才会藏着不说,就如同自己对尚文,虽是死了心,却做不到置若罔闻,每每听人提起那个名字,心里总要别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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