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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2青山遮不住(20)

是忘不了他,还是忘不了率性的年少时光?他曾那么坦然地爱过,那么理所当然地相信,只要自己付出,只要自己坚持,爱情就能开花结果,他曾那么殷切地希望,希望他站在自己身边,无论如何也不会单独走开……雨水似乎密集起来,顺着车窗淌个不停,隔开了外面的世界,隔开了遥远的一段光阴。

车子慢慢在马路边停下来,仰恩刚要开口问,看见路边是崇学的人。拉开车门询问,却见崇学就站在不远处,正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外面的雨不如想象中那么大,仰恩没撑伞,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站在崇学黑色的大伞下面。

“不是约在你家么?怎么在这里等?”

等旁边的人都撤到后面,远远跟着,崇学才说:

“很久没跟你散步了。”

“可是,天下雨呢!”

“下不长,一会儿便停了。”

“说得这般自信,你当天气是你的小兵么,要服从你的需要?”

仰恩说着,抬头看了看四下的天空,果然见东面的天依旧透着亮。这人还真是,什么都能说的算的。

沿着愚园路被高树拥护的马路往家里方向慢慢步行,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崇学似乎感受到仰恩的低落,悄声问他是否有心事?仰恩并没有隐瞒,直言说,想起了尚文。

没有深谈,许是彼此已经知道对方的心思,渐渐地,却谈起路边的玉兰花开得比去年迟了,谈到江南的地理气候,原本以为崇学应该不会注意这些细微的季节变化,却怎知他倒是善于观察,对周围环境的变化颇为敏感。

仰恩想想,军事将领对天文地理的学习必是自己不如,崇学只是为人少言寡语,肚子里却真的藏了不少宝,绝对算是个博学的人才。除了吕班路那里,这里便是他们喜欢散步的地方了,两人以前不知走过多少遍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家店面,还有靠路边的庭院里的草木……都让他们记起从前的一次次漫步的黄昏,冲着夕阳的方向,从容地走去。

“你可知玉书的师兄么?”仰恩一边走一边说,“今日他来了。我看玉书挺记恨他,让公寓保安给赶走。那人过得不太好,拉车的,挺辛苦。”

“嗯,玉书为那人也吃过不少苦。”

仰恩正等着崇学继续,却哪知这人却停了,连忙追问:

“还有呢?他们是怎么回事?”

“你也学得张家长李家短?”崇学侧头,眼睛里带着点捉弄的细光,却为了满足仰恩的好奇心,继续说,“玉书因为他得罪了北平的戏霸,可他跟人跑了,玉书在北平混不下去才被迫去了东北。”

“你可真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仰恩小小地抱怨了一句,倒没责怪,他知道崇学没有背后叼念别人的习惯,但既然谈到那段往事,他顺便地问了一句:“玉书到东北,不是因为,你包养他么?”

崇学淡淡笑了一下,他明明知道此刻仰恩心里如火上煎,却故意半晌没回答,过了良久,才慢悠悠地说,“我跟他从来都不是那种关系。”

“可他喜欢过你。”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人,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厢情愿能勉强得来。”

“那你对我姐姐是不是一厢情愿?”仰恩似发了狠,借机把心里所有疑问讨论个通透。崇学却似早有准备,不慌不忙,诚恳地说:“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不是一厢情愿就好。”说着他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仰恩,眼睛深处似有疼痛一瞬而过,“偷偷喜欢你,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雨停了,刚刚钻出头的嫩绿的树芽上挂着的水滴沉沉地,慢慢地积聚着,终于坠落,滑过水洗后干净的空气,落在仰恩的面颊上,象是一滴凭空流出的泪。黑色的大伞不知何时已经撤在身边,借着掩护,只短暂的一下,仰恩紧紧地握了崇学的手,匆忙的瞬间,他们的手指刚缠在一起,旋即分离。

再继续前行时,竟觉得那刹那的恍惚,不确信是否真的握住了对方。雨彻底停了,起了一点点温存的风,天气似偷来一样地好,西边天空堆砌着层层叠叠的云,皆是火红一片,仰恩闭上眼睛,果然看见彩虹。

次日清晨,愚园路,丁崇学公馆。

“怎样?” 崇学对着镜子,一身戎装打理完毕,转身对着正认真观察自己的仰恩问道。

“不错,”仰恩打量一番,结实的身躯包裹在合体的薄呢军装下,更显得英姿飒飒,“很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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