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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2青山遮不住(43)

玉书对药的抵抗明显不如子渔,他只摇了摇头,就已经用尽所有心力,只默默地说:恨你,又怎么肯跟你一起死?只是与你苟活已是不可能,唯希望剩下的两生两世里,生在太平盛世,再不为敌,上天若肯怜爱,赐我女儿身,与你名正言顺,恩爱终老,若不肯成全,也要继续与你“不三不四”地厮守,你答应过,不能食言。

玉书嘴边慢慢绽开的淡薄笑容,象是冬日里,颤微微地开出的一朵花,哪怕命运里只有凋谢,也开得无怨无悔,最是一番,妖娆。

子渔对上玉书静止的眼神,眼里似乎悬浮着泪,终还是不肯流出来,人,却已经走了。他艰难地合拢双臂,将带着体温的尸体抱在怀里,心中与他做最后的交谈。

你生来演戏,可否帮我解答个问题?会不会有时候,宁愿自己是戏中人,永远活在戏台上别人的故事里?今生,命跟身体发誓献给天皇,但下一世,我只是一个叫杜子渔的中国人,与你上海再相遇,可好?我的娘子,我的爱人?拼着最后一股微弱的力气,子渔再次吻住玉书的嘴,那里再没有话梅糖的酸,原来,毒药也可以是甘甜的。

身体依旧紧紧依靠着彼此,子渔的头垂在爱人的肩膀上,玉书至死不能瞑目的的眼,透过他的肩,永久地停留在,那对因为燃烧而泪流不止的红烛上。金色的“喜”字,淹没在一片滚烫的烛泪当中,烧得只剩一半……

第十一章

仰恩闭着眼,感受着风从外面吹来的时候,捎带进的一股清凉。自那次受伤以后,再没有提审过,近日来更是连子渔都极少露面。清醒时,尽量集中精力想一想,又觉得事情在悄然起着变化,恐怕高层营救只是个幌子,难不成崇学和四爷那里会想着强来?岂不是太危险?

仰恩自不想死,也不想再受那非人的折磨,那拆骨的疼,然而要崇学与四爷冒着危险,武力救援,他还是犹豫。何况崇学后方战况吃紧,他莫不要一时按捺不住,做不该做的事。转念一想,崇学那人心思深沉,不是冒然冲动之人,便又觉得宽慰。

坐牢的日子太过“清闲”,仰恩只觉得整日那么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知如何打发,索性这般翻来覆去地想个没完,这么多年,竟没有一段这么连贯的空白,只要伤口不疼得太厉害,他也会静静地把多年来的往事,从头到尾仔细地回想一遍,好似重新走一遭,才豁然发觉,当年看来那么多纠缠和挣扎,如今再去想去体会,竟也不似当时沉痛难耐,曾经郁结在深处那打不开的结,不知什么时候,也悄然解了,原来,对生活里坎坷的释然,来得并不艰难,是心灵在长久的囚禁以后的一种自我营救,茧里困得久了,总要钻个洞,飞出去。

方文华的再次出现,仰恩多少都预测到了一些,这人对自己的杀机是渐渐不去掩饰了。这几年与他明争暗斗,确实伤了不少和气,而且他似乎在汪政府里混得不怎么好了,大概与投奔前的期待有大差距,才会这么浮躁不堪。有些人走错一步棋,进了死局,便是也不想着去挽救。

“恩少爷状态不错。”

方文华带了两个人,守在门口,本来巡逻的日本士兵,也似乎绕开,这让仰恩心里隐约不安。

“托方部长的福,还不错了。”

方文华讪讪地点头,似乎对仰恩淡定的态度有些不满,这几年给仰恩排挤在政治场上的失意,终于找上债主:“恩少爷再喜欢,这里也是住不长了,你家里果然非一般能力,连老太婆跟周佛海互相看不上的两个人,都联合给你求情。可偏偏这激怒了日本人,他们是定不会留着你了。”

“既然这样,你今日来是替他们执行了?”

方文华没说话,只侧脸向外示意给仰恩,那里站着的两个人,都带着枪。仰恩明了,依旧假做不惊慌地问道:“日本人都不愿意亲手干的事,方部长倒不介意么?”

这话分明就是拆穿了日本人假方之手杀自己,无非是为了推卸责任,一旦有高层责问,只说看守不严,再说行凶的是汪政府的人,自然也不能多追究。仰恩知道方文华心里是很清楚的,所以给自己这么嘲弄了一下,顿时露出了点凶狠之色:“肖仰恩,你生来克我,本来政途一帆风顺,自从你到了上海,‘平社’的一切都成你的,为了丁崇学,你处处排挤方家的势力,还小人得志,处处春风得意,除掉你大快我心,给人利用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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