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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2青山遮不住(58)

仰恩本想继续,却见身边的人脸色已黑,眉头紧蹙,竟是生气了,他再叹了口气,心想着我怎么也是看得开事的人,懂得家国天下的道理,难道还会跟整个中华民国吃醋么?

可转念一想,寻思着这人费劲周折把自己从监狱里抢出来,又不顾一切跑去上海亲自接自己到香港,这几天,日日夜夜亲密在一起,越发是舍不得离开,也只得放弃陈述自己的看法:“得了,别气了,逃出去之前我都听你的安排,丁将军。”

崇学难得地,笑了,躺在一边没动,头枕在胳膊上,只侧头仔细看着仰恩:“早就该放弃狡辩,缴械投降了,小兵!”

仰恩学着他的样子翻身,枕在手臂之上:

“你最好别忘了到后方以后,要听我的。”

蜡烛摇着摇着,火焰偏向一边儿,烧出一个缺口,烛泪忽然似决堤的水,“刷”地淌了下来,围着蜡烛,积起水汪汪的一堆,再缓慢地,凝固了。

第二天,已是十二月二十号,白天崇学在护送下出门,仰恩吃了药,昏昏欲睡,他夜间睡眠很浅,炮战的声音一直骚扰,几乎没怎么睡,药物作用,加上疲倦,让他一直不怎么精神,崇学出门前陪他坐了一阵,等他睡过去才离开。

翻了两次身,又觉得肩膀酸,睡着睡着,听见有人大声敲门,一般来说应该有人在外间应的,今日却没有。仰恩只得起身,听见门外的声音:“特侦抽查!准备好户籍卡!”

心下顿时慌了,不知道要不要开门。门外的人明显并不打算放弃,一声声地擂得门要散架,仰恩只得硬着头皮开了门,一下子涌进十几名日本士兵,和两个戴太阳旗袖箍的“特侦”,他们上下打量着仰恩:“你的户籍卡呢?”

“到香港来旅游,没带户籍卡。”

“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胡文涛,”仰恩连忙说了事先准备好的身份,“从上海来。”

“上海?有良民证么?”

仰恩连忙从行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伪造得足以以假乱真的良民证,递了上去。那人看了看证件的照片地址等信息,一边还是反复盯着他:“手怎么了?”

“前几天给门夹到,伤了骨头。”

其中一个人用日语跟日本兵汇报,仰恩站在一边,强做镇静,忽然另外一个高声说了一句:“我认识你!”

然后跟日本人“叽哩瓜啦”说了半天,仰恩不通日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里控制住恐慌,不管怎样,不能承认。过了会儿,一人回头问他:“你是一个人在这里?还有别人么?”

“哥哥刚出门。”

“哥哥?”那人皮笑肉不笑的,阴沉沉地可怕,“我怎么不知道肖仰恩有哥哥?”

这时候日本兵分散到各个窗口,似乎猜到与他一起的必定是重要人物般,开始秘密守候。其中一个中国人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说:“有人过来了!”

这楼里居民多撤到香港岛,留下的也是闭门不出,街道空旷,过来一两个人看得极其明显。仰恩被押到窗口,下面朝着建筑走过来的人果然是崇学一行人。

“是跟你一起的么?是么?”“特侦”揪着他的胳膊,狠狠地问。

“太远了看不清楚!窗户打开试试。”

窗户是琉璃窗,五颜六色影响视线,一名“特侦”推开半扇窗,让他往外看,仰恩忽然大喊:“别回来!有日本兵!”

无奈身边的人反应也很快,还未说完,已经严实实地封住了他的嘴,并朝后拉。人的一生可以很长,平日里总会想很多,仰恩素来也是爱遐想之人,只在这关键的时刻,匆忙到无法衡量无法思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那人安全,于是把昨夜里的嘱咐全忘在脑后,他奋力挣脱束缚,再奔向窗口,大声喊着:“快走!别回来!”

声音在高空反复激荡,他最后看见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视角边一点点跳跃的颜色也许是那琉璃窗上多彩的花纹,也许来自幻想深处,一直渴望的,与他同看的夕阳红……背后被人一推,整个身体栽了出去。

“啊!”仰恩惊叫着坐起身,狠狠撞在一个人的胸前。瞬间睁开眼,目光依旧惊恐不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崇学开始还觉得好笑,又给他铁青的脸吓到,不得不柔声安慰道:“做噩梦了?大白天的,醒过来就好了,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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