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春寒(3)

“这戏一唱起来,屋子里那些女人就都给夏老板给迷住了,谁还在乎咱们啊?”

“我姐姐知道吗?”

“我跟跟五姨说过,你东西都搬我院子里了。”

“哦。”仰恩放了心,“那咱们快走吧!真冷。”

屋子很大,床前生了一火炉。

“二管家东西送过来吓了我一跳。怎么也没人先交代一声?”烟儿从柜子里又搬出一床棉被,“今晚先将就着吧,明儿个我让人把外屋的火炕烧起来,就睡开了。”

“没事儿,恩弟,你不介意挤一张床吧?”

仰恩摇头。

“恩少爷是没问题,大少爷你从小到现在,哪跟人合睡过呀?行了,睡不好也是你活该!”烟儿四下里看了看,“没什么事儿我下去了。”

“走吧走吧!”尚文扬手打发走了烟儿,“她从小跟我,嘿,给我惯坏了。不过,刀子嘴豆腐心,对人可好哪!恩弟,你是真的不介意吧?”

上床前,尚文又问了一次,得到了仰恩的允许才钻进自己的被窝。一个人睡的时候觉得床很大,可多了一个人,又觉得小,不然,仰恩的声音怎么离自己这么近?

“我小时候老生病,娘晚上得守着我才安心。所以一直跟娘睡到十岁,那年得了怪病,大夫说传染的,不让娘跟着我。病医好以后,倒不习惯晚上有人陪,才开始一个人睡的。”

“现在身体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自从那场怪病以后,连先前的小毛病也没了。”

“因祸得福,好事。对了,我今天下午就看见你了。”

“在哪儿呀?”

“东城门儿那里。你呀,可是没听五姨的嘱咐,下车玩儿去了吧?”

那是车刚进奉天,城里真热闹,因为接近正月,路上的小摊儿一个接着一个,卖什么的都有。仰恩没见过这阵仗,兴奋得不得了,虽然父母姐姐的嘱咐不要到处乱走,还是忍不住下车逛了一番,不仅吃了好几个摊儿上的东西,还买了只五尺长的大风筝。

“可别跟姐姐说,她要是告诉家里,我就要挨骂了。”

“你也怕挨骂?”

“怕,怎么不怕?娘一哭我就没辙了。不对呀,”仰恩反应过来,“你那会儿怎么认识我的?”

“你和五姨长得这么象,我几乎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谁啦!所以,我认识你在先。”

“不对!”仰恩含笑纠正,“我认识你更早呢!姐姐的书信里经常提到你。”

“哦?真的?说我什么?”

“都是说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儿。”

“我说你见了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拘谨,原来早就认识。”

“对呀!我在家里都不敢淘气,认字以后看姐姐以前给家里的旧书信,几乎每封都提你怎么变着法儿地捣蛋的。就很佩服你,心想,你怎么那么敢呢?”

“哈!原来我在你心里一直是英雄来着?”

严冬的午夜,安静得连虫叫都没有,窗棱里传出低语浅笑,碎碎的声浪,淹没在夜色里,悄悄地没了。直到过了半夜,灯熄了,原尚文看着黑暗中床里肖仰恩的背影的轮廓,眼睛渐渐睁不开。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好象在发抖,他没动,过了一会儿,浅浅的呻吟传了出来,这才觉得不对,起身拉开电灯,就见仰恩的脸白得吓人,嘴唇发紫,混身蜷成一小团儿。

“恩弟,恩弟,你这是怎么了?”

仰恩睁了眼,颤抖着说:“冷,冷,我冷。”

尚文回身看床前的火炉虽然还在着,却着实没什么热气,连忙翻身下床,用烧火棍捅了捅,见火苗又着上来,才回到床上,对仰恩说:“没事儿啦!一会就暖和了。”

说着把自己的被子也给他压在身上,又紧紧给他裹住。无奈仰恩并没因此“没事儿”,依旧抖得厉害,尚文心里终于有数,八成是有畏寒的毛病。

“你在家那会儿,冷起来怎么办?”

“冬天,娘都在我屋里生两三个火盆的。”

“怎么不早说?”尚文看了看半死不活的那盆火。“我让烟儿再生两盆火去。”

“别!别!大半夜的别折腾,烟儿要生气的。”仰恩跳起身,拉着尚文的胳膊,低声说,“过一会儿就好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