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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的故事(18)+番外

作者: 三十三 阅读记录

他点名叫我陪他去医院,喛,我赶紧打听哪家医院擅长治疗腰椎椎间盘后突,安排车辆,又一溜小跑去宿舍楼接人。他颤颤悠悠扶着栏杆下来,非常傅红雪。我原谅了他的所作所为,算,看上去确实像病号,不是大男人的小题大做。

如今的中医院,离谱得很,不望闻探切,刚坐下来说了症状,医生撩起他外衣,按了几下大笔一挥开单,做核磁共振。好容易摸到检查室门外,纪舒一步也走不动了,我拿着他钱包去付钱,人家医院随便啥都得先收钱再做。回来时,纪舒呆呆地看着地上某处,不知想什么。他是瘦高个,成天在生产线旁跑来跑去,积不下肉。但和王亮恰到好处的肩宽腰细不同,他的肩胛骨突出得非常厉害,此时佝偻的样子,像刚从难民营出来。

我胡思乱想,头一次觉得这家伙可怜。他听到我脚步声,慢慢转身向我看过来。人经不起病,不算蓬头垢面,整夜未眠的结果是眼下有深而大的黑影,下巴处须根乌青。三十多岁的人,平时不敢打量他,此时看来,轮廓生得很深,不算英俊,但有点…男人味。

不敢让他看出我满脑瓜的乱七八糟,我勉强找话题闲聊,什么现在的中医没本事,医疗费好贵。他不吭声,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最累,我恨不得托腮甩手,幸好轮到他进去了。

他把身上杂物全摘下取出给我。金项链,俗;手表似乎是名牌,沉甸甸的,他随手往我腕上一挂,表带宽出两寸余;一串钥匙。钱包一直在我处,除了从里面拿钱,我不好意思偷窥他人隐私,老老实实没翻过。我坐着无聊,用脚趾捕捉移动的光线。看,他比我有钱,一有事,唯一在旁边陪着的是我,仅比陌生人稍好。假使我存了坏心,拿着东西脚底抹油,他又从哪里找回这些东西?我又一次觉得不知所措,纵然爬到某处,又比如今强多少?如果没亲人,在世上孤零零一个人,总有寂寞的时候。

我曾经这样想过,所以才有郑向南的往事,起码我认为他可靠。

不可靠的是我,得陇望蜀。

我叹气,谁说没用,至少,车间那么多人,他叫到谁,谁敢不来?至于真心实意,哪怕是亲人,难保久病床头无孝子。父亲很识相,没等我和母亲生厌,已撒手走了。也许母亲说得对,她说过,她一生中做得最好的事是生了我出来。人的一生,要找到自己愿意无条件付出的对象,不易,所以生个孩子也好,可以打发寂寞,找件需要长久操心的事。如果一个人已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离去,也不远了吧。

我打个冷颤,换只脚逗阳光。

与其考虑生命的意义此类大论题,不如八纪舒的私事。没人敢打听他已婚未婚,包括人事部同事。当然也有够资格问的人,可那些老奸巨滑,岂会关心这。据说他已为公司服务十年,从毛头小伙到如今,所以人事档案照片上他还是个青涩学生,沉着地抿嘴看前方。我们只知道他爱吃菠菜,不吃鱼,从不喝酒,喜欢冰可乐,够冻才好。还有,喜欢唱卡拉OK,每每点左麟右李演唱会,唱完自个尽兴了,把衣服一拎,买单走人,因此被他叫去唱K的人,一般都会突然有点事,家里来亲戚了,胃痛,谁想听他的独家演唱会呀。

如果是王亮的呢?

我想想,嗯,值得一听。他音域很广,最拿手的是慢歌,平常嘴里老哼唱两句不知名的诗,“客心如水水如愁,容易归帆趁疾流。”我取笑他,“拜托,成天说自己勇,怎么不学方文山把它整成自己的。”他笑嘻嘻地说好啊好啊,主意不错,然后一阵哼哼唧唧,出来还是这两句。我再嘲笑,他一本正经,“难道你不知道,吟一首好诗很难,作一首好歌得把心啊血啊都吐出来呕出来,你愿意打扫吗?”

我又叹气,BS你,施蔷,要不爱,要不忘,半吊子害死人。

我站起来,刚想拍胸呐喊。

门开了,纪舒诧异地看着我,“你…干吗?”

呃,我这马教主造型。

我收回手,刚到一半又伸到脑后抓了抓头发,嘿嘿,“检查好啦?”

第十五章

结果不好。医生指着片子,说某某节脊椎骨旁边生了颗瘤,压迫到神经,…我被专业术语震得一愣一愣,好不容易把病情总结成一句话,就是纪舒的病很重。纪舒脸色快成黑的了,鼻翼竟然像牛那样抽动,手握成拳头,青筋暴起。我提心吊胆地想,这医生怎么一点也不注意观察病人,万一对方受不了冲击,把桌子掀翻开始揍人,那我,该怎么办?

纪舒带着忍耐的表情,打断医生的滔滔不绝,“行了,给我开止痛药。”医生摇头,“要入院治疗,止痛药不解决问题。”我相信,纪舒已经快到愤怒的边缘,他的眼珠已经突了出来。我连忙插嘴,“先开止痛药吧。原先以为是腰间盘突出,既然另有病因,回去商量后再决定治疗方案。”医生摇着头开药方,写完郑重其事地说,“止痛治标不治本,抓紧时间治疗。”我嗯嗯应着,几乎是拖着纪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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