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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6)

谢玄笑了,他把最后一口汤粉吃尽,拍了拍小小:“来了。”

初春时节,于婆子跑得满头是汗,她找了一路,都没人知道两个道士去了何处,心里一阵阵发急,昨儿听着话音不对,就该把人请进院里才是。

这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透,白雪香就把她叫进屋中,问她:“一阳观的道长当真说我与蒋大户是天作之合?”

她双眼微红,脸色发白,裹着一件厚袄还在瑟瑟发抖,寻常身边最喜爱的小丫头被她打发出去,不许靠近。

婆子心里“咯噔”一下,昨儿她确是去了一阳观,找一阳观的道士卜算吉日,算出来这两人的八字勉勉强强。

可道士测吉凶是收了钱的,把勉勉强强换成天作之合,婆子将批语送上去,还得了蒋大爷的赏钱。

“自然是天作之合。”于婆子嘴上答应,可心里却想到小小说的,这桩婚事大凶。

白雪香一看婆子的脸色就知道她有所隐瞒,急红了脸:“你是不是没有上山?”

于婆子连连摆手:“上了上了,这等大事,我怎么敢诳骗姑娘,只是刚出门时遇上了两个野道士,我就……就请他们看了一眼。”

白雪香揪着领口,身上一阵阵发虚:“他们说了什么?”

于婆子哪里敢说,可白雪香逼问得急,她只好实说:“那两个小道士毛都没长齐,胡说一气,非说姑娘若是与蒋大爷结亲有杀身之祸,我看他们就是想讨一份化煞的钱,叫我狠狠啐了两口。”

跟着又道:“一阳观的道长可是说了,姑娘这八字跟蒋大爷那是有正头夫妻相的。”

这意思便是白雪香进了门,往后能扶正。

白雪香一听,脸上红红白白,想到梦中那张被烧过的八字,和那颗滚来滚去的人头,咬了咬牙:“你赶紧的,去把人给我请回来!”

于婆子也不知道白雪香今日是抽的什么风,可她说要找,只好满城找人。

谢玄挑眉看婆子满街转悠,半点也不急,带小小抄近道回到客栈,换上道袍,就在堂前要了一壶茶。

他摆出款来:“要上好的碧螺春,再来三只茶杯。”

不光要茶,还要几样细点,叫店小二跑腿买酥梅丸给小小当零嘴吃。

点心吃了一半,于婆子就来了,她打听半日,道士很多,都是一阳观的,谁也没见着两个年轻小道。

只好到各处客栈去问,走到这间春来客栈,进门就见客栈堂前坐着她要找的人,正品茶吃点心呢。

于婆子上前,还没开口,谢玄便笑:“吃茶。”

桌上摆着三只茶杯,其中一只是空的,竟是料定了她要找来,婆子心里越发虚了,难不成这两个小道士还真有大神通。

她哪里还敢吃茶,急巴巴的想把人请回去,谢玄却不应,婆子咬咬牙,摸出百来个钱,把这一桌的帐给结了。

谢玄这才站起身,掸一掸衣角:“走吧。”

小丫头早就守在院门边,白雪香催问了几次,一看见婆子将人带来了,先回屋禀报。

这一间院落布置得十分雅致,靠墙种了三五株梨花,正是花季,开得堆雪一般,望一眼便觉得眼中一清。

小小望了好几眼,除了梨花,那树下还有一道灰扑扑的影子。

绕过太湖石,就到了堂屋前,谢玄看不见那些,只是想着等往后有了钱,也弄这样一间院子。

师父爱种地,院里就种些果蔬瓜菜,小小喜欢花,就给她栽一院子的花。

他将院里院外一扫,估摸着这回要开个什么价,心里这么盘算,可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清净无为的样子。

丫头不敢怠慢,奉出香茶点心,白家的酥梅丸子都跟外头不同,用薄荷柑橘调味,小小鼻尖一动,便伸手拿了一个,含在嘴里。

白雪香病恹恹出来见客,见这半大少年神采英拔,心中止不住疑惑,这个年纪的小道,当真能解煞?

谢玄微微一笑:“昨夜宅中可是有些不太平?”

白雪香轻掩檀口,咳嗽了一声:“道长昨日说我的八字与蒋大郎不合,不知是怎么个不合法?可有法子能化解?”

谢玄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在这屋里转了一圈,背对着白雪香,使了个眼色给小小。

小小的目光往墙边花树一瞥,谢玄心中有数,他转身落座,道袍一掀喝了口茶。

喝完茶才轻笑一声:“八字若合,你便不会心神难宁,那墙边的梨花……开得真不错。”

白雪香一听见梨花脸色都变了,她平日最爱这几株梨花,每当花季,她便要送帖子办诗会,酿梨花酒,博一个雅名。

此时听谢玄赞花开得好,却连眼睛都不敢扫过去,想到昨夜那颗头,喉间一紧,一阵阵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