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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摁住她(313)+番外

江上落起倾盆骤雨,沟渠之中荷花亭亭,荷叶新绿浓郁。

远山雨雾缭绕,低矮长草的坟茔在雨中冒出个头。

那坟应该有半年多没有修葺过了,上头长满了低矮野草,坟头不高,立了一座平凡的碑。

——‘王翠兰之墓’五个字,在雾气中氤氲得模糊不清。

这就是,许星洲奶奶的坟墓。秦渡想。

那老人埋身于此,棺椁在地里沉睡,而她爱如珍宝的血脉,千里迢迢回来看她。

风雨飘摇,根本不会有人在这样的天气出来上坟,更遑论这是农历五月,前不着清明后不着中元的——偌大的一片岭,只有许星洲和秦渡二人。

许星洲咳嗽了两声,在坟前蹲下,除了她奶奶坟头的杂草,然后才将祭品依次摆开。秦渡站着给她撑伞,雨点噼里啪啦敲击着伞面。

许星洲撩起裙子跪在了坟前,那坟前的草扎着她的膝盖,许星洲以手指轻轻抚摸碑上的文字,带着笑意开口:

“——奶奶。”

许星洲甜甜地说:“奶奶,粥粥回来乐。”

“上次回来,我告诉你我有对象啦,”许星洲笑着道:“十九岁找了个对象,没给你丢脸吧?我说真的,他人真的很好,就是事儿逼了一点……可我是什么人哪!我花了两年,把那个对象拐回来了。”

被拐回来的秦师兄噗嗤一笑,蹲下身,和许星洲一起望向那座墓。

风呼地吹过。

许星洲被糊了一身的雨,咳嗽了一声,对墓碑笑道:“还有,奶奶,我大学毕业啦。雁雁这次不和我一起了,不过我们工作的地方还是很近……”

“……对,我工作也找好了,不用你操心给我张罗了。”

“这个月十五号毕业答辩……”

许星洲一边说一边拿了打火机烧纸钱,那纸钱焚得烟熏火燎,呛得不行。

许星洲眼眶通红,深呼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摸出了一张A4纸。

“——我想办法,提前给你拿来了。”

许星洲揉了揉眼睛,展开了那张纸,那张纸经过数日的搓揉已经皱皱巴巴地起了毛边,可是展开的瞬间,毕业证书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许星洲拿打火机,将那张她爸爸要都没给他看的毕业证复印件和纸钱一起,咔嚓一声,点了。

灰烬簌簌地落在那老人的坟前。

许星洲拼命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笑道:“……以后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了,奶奶。”

毕竟,许星洲不能活在坟前。

她再爱她奶奶,也不能整日在这个城市守着她——许星洲心里难受得要命,几乎觉得这是诀别。

以后应该还会回来的,她想,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许星洲揉着红红的眼皮道:“……所以也给你看看。”

“这个人,就这个。”许星洲把秦渡往坟前拽了拽,像是觉得奶奶坟头就有个小猫眼,秦师兄站偏了一点奶奶会看不到他似的。

然而秦师兄腰板挺直挺直的,特别难拽——许星洲一边暴力拽他一边突然犯病,对着坟头喊道:“奶奶,这个是我男朋友!名字叫秦渡,年龄比我大两岁,是我人生第一个男票!人很坏,不值钱,爱好是吃飞醋,特长是弹人脑袋……”

可是许星洲那句‘希望他不是最后一个’的‘个’字儿还没说完,就被秦师兄极其不爽地拽住了耳朵!

许星洲被拽得,脑袋都要飞了……

秦渡捏着许星洲的小耳朵,眯着眼睛说:“对着奶奶放屁很快乐?你以为你刚刚差点哭了,师兄就不会因为你这几句话记你的仇了是吧?”

许星洲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怜巴巴地问:“……诶?我没、没说什么呀……”

秦师兄显然不觉得这是“没什么”。他恶狠狠地拽着许星洲的耳朵扭了扭,小混蛋疼得嗷一声,

“师兄……”许星洲被拽住耳朵,简直活脱脱一只可怜虫,“师兄,我不该说你不、不值钱……?”

秦渡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也不说什么,将手一松,许星洲立刻捂住了自己被师兄捏得绯红的小耳朵……男人的大姨妈来了真可怕,许星洲揉着小耳朵想,师兄可比女孩子难哄多了。

可是许星洲毕竟是妇女之友,而且已经长时间地和一只小学鸡交往——她小心地准备顺毛捋捋心情不好还不怎么值钱的师兄。

她刚准备开口,就愣在了当场。

……

许星洲的身旁,秦师兄跪在草丛泥沼中,顶着瓢泼大雨,对着奶奶的坟茔和滚滚长江——

——无声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

他为什么会磕下头呢?

许星洲被秦渡捏着小脖子提起来的时候,就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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