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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11)

“你不讨厌这里?”旅馆主人突然发问。

“这里很简陋,”林赛说,“但我很喜欢,如果我以后就住在这里,和你过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了。”

伊瑟。亚瑟注视着年轻的领队,先是有点迷茫,然后一丝恼火的阴影从他的眼中闪过。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猛地推开林赛坐起来,看向窗外,又转回视线。他的身体在单薄的衬衫下面微微颤抖。

“和你住在一起,”林赛。路德维希诚实地说,“你不是一直都一个人吗?”

“可是这里需要一个人,”伊瑟。亚瑟重复道,“需要一个人。”

“以后就是两个人了。”

“过去需要,现在需要——将来当然也需要!你这个蠢货!”

伊瑟。亚瑟敲打了一下林赛的脑袋,然后不耐烦地开始解衬衫的扣子:“你能生出个蛋来吗?”他的皮肤在月色照耀下,越发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白,但是身体的肌肉线条却是矫健的。伊瑟。亚瑟是一个职业猎人。

林赛。路德维希感到一阵心神恍惚,直到旅馆主人把碍事的衣物一件件丢到了地板上,翻身骑上他的腰胯,恶狠狠地盯着他,然后俯下身用牙齿扯开内裤。

年轻的向导的脸上本来是惊愕,此刻迅速绽开了戏谑的微笑。

“那也得试试才知道啊。”

说着他心领神会地一翻身,揽过伊瑟。亚瑟的肩膀,轻柔地,但也是疯狂地,在对方的肩颈上留下了细碎的一小排痕迹,使得旅馆主人闷哼一声。北方旅馆的主人有着杂糅了各地的奇怪口音和低沉的声线,林赛想,所以他终于承受不住而低叫起来的声音是那么诱人,而且独一无二。

第十一章

我自大峡谷出发,回到北方的城市造访多莉妲。莱斯利女士时,怀里抱着林赛。路德维希的骨灰盒。在那寂静午夜的最后时分,老人恳请我将他的骨灰留在峡谷的阳坡上。他的眼睛里闪过河流的最后一滴水,随后黯淡下去。我知道这条河流永远干涸了。

蜡烛的微光闪烁明灭,我探了探他的呼吸,摸上他的胸腔,某个重要部位已经站起,林赛的脸上凝止着最后的空茫。我想了想,把他用毯子裹起来,背出山洞。暮色四合,清朗的风迎面吹来,天空乌蓝,闪耀着几颗巨大的恒星。连星空也是如此寂寥。真不能怪他们把世界当作拨浪鼓,把神明当作是鼓手。我顺着石阶走下去,向火葬场的方向,有一个指路牌标明人生的终点。半个小时以后,林赛。路德维希在一团火苗中涅槃。我在炉中搜集到他的骨灰。在这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情,我背着老人走下山崖时,觉得肩上分量越来越重,回头一看,回到壮年的林赛。路德维希在我背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我看着他回到年轻时的面容,并不恐慌,也许这是自然现象呢,但却无来由地感到悲怆,想着正是这张脸背后年轻活泼的向导向旅馆主人作出了最后的告别。后来我一路走去时,只觉得越来越轻。到了火葬场,我背着一具孩尸。幼年的林赛。路德维希非常漂亮,我无法想象那个遥远的年代。

林赛死后的分量不比他生出来时重多少。

我用手帕包起一部分骨灰,站在高处散进大峡谷干燥的晨风。天知道站在下风口撒骨灰是有多倒霉,一部分扑面而来,吹进我的头发、衣服、身上,林赛的一部分融入了我的存在,我将带着他走向更远的地方。

我想我留下林赛的骨灰,违逆他的意志,但并没有犯任何错误。至少在我看来,这样才是对的。

第二天我收拾了行装,准备回北方的城市。我要去拜访多莉妲。莱斯利。她已是垂暮老妇,受到很多人尊重,但自始至终住在一间简陋的木屋里。多莉妲住在另一座城市,这些城市本身大同小异,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的住处。她看到我的到来,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茶水。令人诧异的是还有一束野草。

“这是什么?”

老妇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牵动了脸部无数的沟壑。也许她曾经是美人,现在她依旧很美,浴在房间浓厚的阴影中,好像一幅油画。

“甜草根,”她说,“让人哭泣的草,我听说你认识林赛。路德维希,是和他有关的事吧?”

“事实上——”我说。

她打断我:“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