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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43)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行而去。

阑珊立在官道上,明明是解脱,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点难以形容的酸软。

终于她俯身把地上的袍子捡起来,又用包袱小心包好。

“真是败家子,”阑珊叹了口气,重新把包袱背起来,“你不要拉倒,我要!肯定能卖不少钱呢。”

荣王殿下的马车经过镇中的时候,街心处有几个孩童在一块玩耍。

像是起了口角,小孩子们大打出手,竟齐心协力地把其中一个狠狠推在地上,孩童们指着那被欺负的孩子大说大笑,充满了天真的恶意。

赵世禛隔着窗户看见,忽然喝命停车。

看到王爷的车驾,孩童们吓得一哄而散。

只有地上的小孩子一时还爬不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那身着锦袍容貌烨然如神人的荣王殿下走到那孩子的身旁。

“你是言哥儿?”赵世禛俯身探臂。

被打的小孩子正是言哥儿,他本满面警惕,听赵世禛唤出自己名字后才也伸出了小手。

赵世禛握着他脏脏的小手将他拉起来,看到言哥儿的脸上有两处青肿:“疼吗?”

虽然受了伤,眼睛也湿润微红,言哥儿却仍是倔强地摇头。

这孩子是瓜子脸,眼睛大大的,眉清目秀。

如西窗所说,一点儿也不像是舒阑珊,眉目中有几分似是阿沅,除此之外……还有些许难以言说的眼熟之意。

第25章

赵世禛打量了言哥儿半天,才回头叫了西窗过来,命他把人好好地送回家去。

西窗领了这个差事,未免有些不情愿,只因万府那夜的流言蜚语,让西窗迁怒给阑珊,方才又见赵世禛拉了言哥儿的脏手,他很不高兴。

但看言哥儿,却见小家伙一言不发,脸上的青肿上也透着了淤紫色,看着可怜兮兮。

西窗不由心就软了,便问:“那些孩子为什么欺负你?”见言哥儿不回答,又问:“疼不疼?”

言哥儿只顾低着头,异常沉默。

西窗嘀咕:“你这孩子的脾气一点也不像是舒阑珊,他那个人,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带着笑的,仿佛谁也不会得罪,你却好,方才我们主子那样嘘寒问暖的,你居然还敢绷着脸!”

话虽如此,西窗却回头取了伤药膏,道:“真是欠你们父子的。”

言哥儿听他嘀嘀咕咕的,也不还嘴,只听到他提阑珊的时候,才抬眼骨碌碌地看向他。

西窗望着他可怜的样子,叹了口气,往前挪到身边,沾了些药膏给他抹脸上的伤。

沁凉的药膏涂在脸上,言哥儿忙转开头,西窗道:“别动,涂上后好的就快了,不然的话你这副模样家去,岂不把你爹娘都吓坏了?”

言哥儿听了似觉着有理,当下便不动了,任凭西窗给自己把伤都涂了个遍。

到了芝麻巷舒家门口,侍卫去门首叫了一声,这边西窗就跳下车,把言哥儿接了下地。

里头阿沅听见动静忙走出来,手上还沾着些面粉,言哥儿一见就跑了过去。

阿沅见他脸上有伤,又是西窗陪同,惊疑不定。

西窗说道:“阿沅娘子,我们主子在街上看见一些小学生跟言哥儿胡闹,就叫我把他送回来了。”

西窗怕直说言哥儿给人欺负,难免会让阿沅难过,但阿沅看到言哥儿的样子,早就明白了,惊讶之余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忙陪笑道:“多谢荣王殿下恩典,又劳烦您多走了一趟。”

西窗道:“这个没什么,是我们主子的慈悲,你好好的把他领回去吧。”他说了这句正要转身,又回头问:“舒监造还没回来?”

阿沅道:“一早出去,还没回来呢。”

舒阑珊下车的地方距离镇中不远了,只怕她脚程慢,或者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西窗一点头,上车而去。

阿沅目送他离开,才拉了言哥儿回家去,细细地问他发生何事,言哥儿只是不说,问他疼不疼,却还摇头。阿沅也看出言哥儿的伤已经给上了药,又想到赵世禛吩咐西窗特意送人之举,便搂着言哥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阑珊还未回来。

阿沅只当她在外头忙碌,有时候忙的不顾时辰也是有的,她带着言哥儿吃了饭,就领着他去了书塾。

学堂里有二三十个小学生,最大年纪的不过是七岁,其他都跟言哥儿差不多大小,因还未到上课时间,便里里外外的打闹着。

书塾的教师夹着本书从廊下过,给阿沅握着言哥儿的手叫了声,那老师忙转了出来:“监造娘子,有什么事?”

阿沅行了个礼,指着言哥儿脸上的伤,说起言哥儿上午给人欺负了的事。

教师定睛看了看,忙道:“小孩子间打打闹闹也是有的,只是在我跟前儿并没有这样的事,娘子放心,我会再教导他们,让他们不要如此没有分寸。”

阿沅道:“多谢,只是言哥儿给打成这样,倒不像是玩闹,而像是故意的下狠手欺负人,若这样轻飘飘的揭过了,下次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来。”

“那您想?”

阿沅道:“谁起的头,谁动了手,我要好好的问问他们是为什么!”

教师想要息事宁人:“孩子们毕竟还小……”

阿沅哼道:“孩子小,家里大人不小,孩子不懂事,让他们大人好好管教管教!就如同言哥儿还小,难道就任由他吃了这个哑巴亏吗?”

言哥儿因为年纪小又不会说话,素日里在孩子中少不得给排挤。阿沅以前并不计较,可这次却超出了她的忍受极限:“老师传道受业解惑,这‘道’是指的什么?往小里说,无非就是一个人的品行如何,若这帮孩子从此刻开始欺压弱小,大了还能了得?”

教师原本并不当回事儿,如今见阿沅冷冷的神情,又听突然说了这几句,才变了脸色。

阿沅提高了声音,道:“我家夫君身为地方监造,如今正督促县学的起建,为了这个她东奔西走的张罗,甚至不惜跟万府里起龃龉,前日自个儿病着,还得去工地上监工调度,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觉着这教室风吹雨漏的对孩子们不好,可没成想,他的孩子却在这里给人任意的欺负,以前我都忍了,但如今竟动了手,我如何还能再忍?若换了是您,您能忍吗?”

起先太平镇内并无开建县学的计划,是阑珊几次送言哥儿上学,察觉不对,所以尽力在林知县面前周旋,才终于批了下来,可谓说县学从开始到起建,都是阑珊一手促成跟谋划的。

这教师自然也心知肚明,此刻脸上不由露出惭愧之色。

阿沅故意将说话声音放大,里里外外的小学生们也都听呆了,有几个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

此刻阿沅握着言哥儿的肩,扫了眼在场的小孩子们:“是谁动手打了言哥儿的?给我站出来!你们主动站出来认了错儿,我还可以原谅,叫我查出来,一个也放不过!我要问问你们家大人,平日里怎么教的你们,打小儿这么横行霸道想干什么?”

教师给阿沅一番话说的很是愧疚,便也道:“言哥儿向来性子温和,并不主动招惹人,这次是谁动的手?快些认了,向言哥儿跟舒家娘子道歉。不然的话,以后我也是迟早能查出来的。”

教师说罢,终于有几个小学生三三两两站了出来,认错之余,却说是言哥儿先动的手。

阿沅跟教师都不信,再问他们缘故,却支支唔唔,终于有一个说:“他们说言哥儿的爹爹是断袖,不要脸!言哥儿就动手打人了。”

又有几个人附和。

阿沅发现言哥儿的手紧紧握着,抿着嘴,非常生气的样子,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在家里百般问言哥儿,他只是不提。

教师慌忙向阿沅致歉,又请她不要跟阑珊提起,阿沅微笑道:“谣言止于智者,我家夫君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最清楚,我也不会因而迁怒于谁。只要先生能保证言哥儿在学堂里无事,我便很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