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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辉(536)

皇帝一笑:“安王妃是个有分寸的人,又能干,可惜啊,嫁错了人了。”

赵世禛诧异。

“她来的用意嘛,”皇帝瞥他一眼,抚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朕告诉你吧,朕想要废后。”

赵世禛大惊:“父皇说什么?”

皇帝道:“你当然也清楚原因。不用朕多说了,朕也是忍无可忍……”

话未说完,赵世禛已经跪地,果断道:“儿臣恳请父皇不要废后。”

皇帝眉头一皱:“你……在给皇后求情?”他哼了声道:“镇抚司的人不是白吃干饭,那些事情你只怕比朕知道的还清楚,你不是还问过雨霁,兖州的事情是谁做的吗?朕实话告诉你,也跟她脱不了干系!你还想给她求情?”

赵世禛沉默片刻,终于道:“是。”

皇帝眯起双眼:“荣王,你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你这是想以德报怨?”

赵世禛这才说道:“儿臣自问没有那种宽阔如海的心胸,也不敢轻易干涉父皇的决议,儿臣只是想,先前太子才降为安王,在这个时候父皇再废后,容易引发朝臣们的不安跟非议,何况将年底了,宫中委实不适合再引发大的动荡。”

皇帝的眼中透出些许微光,唇边嘉许的笑容一闪而过,道:“你这是为大局着想。”他说了这句不由又一笑:“可知方才安王妃也是这般的说法?”

赵世禛哑然,片刻道:“安王妃自然非同一般的女子,既然她也这么说,父皇不如再考虑考虑。”

皇帝仰头长吁了口气,突然叹道:“寻常百姓之家,还有个七出,可休可离,痛痛快快的,朕为天子却反而处处拘束,连休妻都要瞻前顾后。”

赵世禛笑道:“父皇身为真龙天子,自然跟寻常百姓不同,是能人所不能。”

皇帝笑了一会儿,才缓缓收敛,他盯着赵世禛沉声道:“荣王,朕要你记得今日的事情,记得你自己所说的——以天下大局为重。你要如朕一样,纵然再讨厌一个人,该忍就得忍,纵然再疼爱一个人,该放也得放,都不能为了她忘乎所以!一定要能人所不能,听清楚了吗?”

皇帝竟是在用此事警醒他。

喉头微动,赵世禛垂首:“儿臣遵旨。”

从乾清宫退出之后,赵世禛思忖着要不要去一趟瑞景宫。

迟疑之中,不知不觉绕过了乾清宫。

正要拐弯,突然见前方的殿前站着数道身影。

荣王的眼力很好,他看的很清楚,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母妃容妃,容妃身后跟着几个内侍跟宫女,隔着十数步远垂首等候。

但是在容妃身前的另一人,却是个男子。

他身着一品大员的赤红官服,看那轩昂端直的背影,除了内阁首辅杨时毅杨大人,再无别人了。

这两个人竟能碰在一起?

赵世禛疑惑。

第262章

赵世禛眉头微蹙,放慢了脚步往那边走去。

此刻容妃向着杨时毅微微点点头,杨时毅便后退一步,欠身行了礼,这才去了。

容妃正要走,却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向赵世禛的方向。

目光相对的刹那,她就在栏杆前停了下来,似有等候之意。

这会儿杨时毅已经往左侧去了,看样子是去了内阁值房。

赵世禛上台阶,走到容妃身前行礼:“母妃。”

容妃含笑看着他:“去见过你父皇了?”

赵世禛垂首:“是。”

容妃淡淡地问道:“都说什么了?”

赵世禛道:“父皇提到废后的事情。”

“你是怎么说的?”

“我劝父皇不可如此。”

“你是这么说的?”容妃神情不变,仍是笑吟吟地,似乎并没有觉着任何意外。

“是。”

容妃的手轻轻地抚过白玉栏杆,这栏杆给寒风吹的如同冰做的一样,容妃却并不怎么觉着冷。

她的目光看向远处,那边有一点红衣的影子,杨时毅已经去了。

容妃眼睛微微眯起,道:“这很好,你父皇是个多疑的人,你这样回答,他反而会更安心。”

赵世禛长睫一动,似乎想抬眸看向容妃,却又停下来。

容妃却又回头看了他一会儿,才微笑说道:“越是靠近了自己想要的,越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安王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才自乱了阵脚。”

赵世禛不言语。

容妃却又问道:“听说最近去荣王府的人不少……你的王妃可能应付得来吗?”

赵世禛心头一凛,道:“母妃放心,这些都是小事。”

容妃笑道:“当然,我只是随口一问,怕她不惯于这些罢了,不过想来她先前既然能解决那么多棘手的案子,湄山一行都能化险为夷,如有神助的,如今在王府操持一些家务人情,当然也不在话下。”

赵世禛无言。

容妃道:“近来天越发冷了,你也忙的很,只是也别仗着自己体格强健就不当回事儿,留神保养吧。你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了,母妃虽不要紧,却也有你的王妃跟世子。”

赵世禛听到那句“母妃虽不要紧”,眼睛微微地红了。

曾经,母妃比他的命还重,但是……直到他大梦一场,浑身冰冷的惊醒,才发现自己在母妃的眼中,兴许也不过是一颗随意拿捏的棋子!

他欲言又止,只狠心道:“是。”

容妃一点头,转身要走。

赵世禛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终于问道:“母妃方才跟杨大人在说什么?”

容妃止步,瞥了他一眼道:“以为你不会问呢。”她说了这句,却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没说什么,只是略叙了几句旧话。”

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去了。

赵世禛凝视容妃离开的身影:叙旧?

这是什么意思。

容妃跟杨时毅又有什么“旧”?

荣王府。

郑适汝出宫之后,直接就来到了王府。

里头报了阑珊,郑适汝还没进门,阑珊已经迎了出来,见她带了小郡主,才要去抱却又醒悟过来,便掩面忙道:“快抱郡主到世子房里去。”

郑适汝笑道:“这是怎么了?你见不得宝言?”

阑珊咳嗽了声,又忙捂着嘴:“太医说我染了点风寒,都不让我见端儿了,自然也不能跟宝言亲近。”

郑适汝道:“当是什么事呢,怕什么?”

阑珊已经不由分说催着飞雪快到小郡主避开。郑适汝笑着摇摇头,同她到了里间,道:“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

“大概是不小心吹了风,没什么大碍,你怎么突然来了?”

郑适汝并不提在宫内见到赵世禛一事,只说道:“才去过宫内,想到多久没过来了,正可来看看你。”

阑珊听她这样说,有些愧疚:“原本该是我去瞧你的……只是前一阵子,每天都有人来,真是不胜其烦。你知道,我不喜欢跟那些人交际应酬的。”

郑适汝笑道:“你要当荣王的贤内助,少不得就要做这些事。”

阑珊满面苦色:“当初看你时不时地逢年过节的请客,没事儿还要办什么茶会,又请那些太太奶奶们赏花喝茶之类的,我还暗中笑你真是有无限的精神,又庆幸还好我不必、若换了我是万万不成的,没想到居然竟轮到我的头上。”

郑适汝道:“我么,原来就是做惯了的,虽然也有些讨厌那些虚言假套的,可习惯了这样,倒是觉着看大家都戴着面具说说笑笑,有些别样的趣味,就如同看戏一般。毕竟这世上真心相知的能有几个人?大家不过都是戏中人而已。”

郑适汝因为跟阑珊出身不同,打小儿就惯了应酬交际,又因为是太子妃的身份,就算不能,也要逼得自己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何况她又是个极聪慧的心性,因此竟游刃有余,且真真的乐在其中。

毕竟别人的心思怎么想她很容易就能看穿,又加上身份的缘故,是从高处睥睨众生的,实则真心却是半点也没有。

她的那点真心,恐怕都在阑珊这里了。

阑珊因为连日来给折磨,实在是受不得,此刻便挪到郑适汝身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我当然跟你比不得,我一想到以后也要这样……觉着头都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