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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书(155)

仇剑一脚踢翻案几横档住箭矢,其下属也立刻拔刀格挡箭矢,但还是有两人反应慢些,接连闷哼之后便中箭倒地。

“头儿,从后门撤!”仅剩的两名刺客一边挥舞斩箭,一边掩护仇剑后退。

出了城隍庙后门,箭雨停了,原本就破败的庙墙更是被箭矢扎成了透光的筛子。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两名刺客也没有丝毫的惧意,像是被磨灭了七情六欲的提线木偶般护着仇剑从小路出逃……

可惜没跑出十丈远,他们便生生止住了步伐,继而步步后退。

堵住他们退路的,是祁王府的护卫。

别家护卫都是选身高体壮之人,看似高大威猛,实则徒有其表。但祁王府的这群护卫不同,他们高矮不一,若是仔细看来,有不少人还吊儿郎当的带着市井之间痞气,且个个眼神凶悍,显然是久经战场的练家子。

而站在这群护卫最前端的,是一袭白衣墨发的谢霁。

见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儿,仇剑反而露出了释然的神情,沙沙笑道:“你长大了,比我料想中来得更快些。”

谢霁眸色清冷,看着仇剑的眼神与看一堆死人烂肉无异。他似乎懒得废话,只吩咐道:“要活的。”那群训练有素的护卫便一拥上前,围捕盂兰盆会行刺的三条漏网之鱼。

两名刺客下属很快被捕,想要自尽,却被很快卸了胳膊和下巴,连服毒和咬舌的机会都没有。

仇剑大势已去,却仍旧独臂执剑,接连砍翻七八名高手护卫杀到谢霁面前,喘着气,以滴血的刀刃指着谢霁的鼻尖,森森笑道:“自你十二岁起,你不是就一直想杀我么?今夜我给你这个机会……来!拿起兵刃,和我决斗。”

“殿下!”护卫执刃合拢,护在谢霁身前。

谢霁轻轻抬手,示意护卫不必紧张,冷淡道:“你如今,不是我的对手。”

这句话是对着仇剑说的。

仇剑哈哈大笑,高鼻深目上俱是溅着血的猩红,和记忆中一样冷血可怖。他说,“不亲手杀了我,你对得起死去的刘家村玩伴和老师、对得起被你牵连进来的谢宝真吗?”

果然,听到‘谢宝真’的名字,谢霁的眸子冷了几分。

仇剑十分欣赏谢霁此时的眼睛,漂亮而又无情,蕴着深沉的、压抑的恨意,和他的母亲一样。

谢霁从护卫手中拿起了剑,缓缓拔剑出鞘。

仇剑的喘息渐渐平息,阴鸷深邃的眼紧紧地盯着谢霁……那眼神复杂,不单单是殊死一搏的决然,更有什么看不透的情绪流转,也许是回忆过往,也许是试图从谢霁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看不清是谁先动的手,刀剑铮鸣,月影暗沉,疾风吹动灌木丛沙沙作响,伴随着远处鸡鸣啼晓,山峦之上现出一线微弱的鱼肚白。

弯刀折断,仇剑高大的身形砰地撞在庙墙之上,土墙坍塌扬起一地尘灰。仇剑甩了甩脸上的灰土,挣扎着从砖块中爬起,还未坐直,一柄长剑已横亘在颈侧。

谢霁鬓角垂下一缕碎发,呼吸略微急促,腰腹间的衣物被划破了口子,渗出些许血色。但他依旧是挺拔的,背映着熹微的晨光,一身白衣飘飖,这般强悍而凶狠,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孩儿。

仇剑满脸是血,低低笑了笑,徒手抓着锋利的剑刃往自己脖子上送了送,浑浊道:“成王败寇,杀了我便是!师父败在徒弟手中,不算丢脸。”

谢霁皱眉,手下用力。

仇剑闭上了眼。

“公子!”正此时,一人从灌木丛中跳出,跪拜在谢霁面前道,“公子,还请刀下留人,饶他一条性命!”

“咦,关堂主?”

“他不是殿下最信任的手下么,怎会为敌人求情?”

护卫中那些平城的老部将都认识关北多年,对他此举不甚理解,一时间议论纷纷。

唯有谢霁岿然不动,仿佛早已料到如此。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曾救过他、又追随他多年的部下,沙哑道:“你该知道,我早怀疑你了。”

关北没有了往日的顽劣笑意,自嘲般说道:“是。最近的行动,公子都不再带我。”

“永盛寺大火,你比我先一步赶到。沈莘说你料到了宝儿会有危险,所以才循着踪迹赶去救她。”顿了顿,谢霁的嗓音沉了几分,“你是如何未卜先知,料到有人会对宝儿下手?既是知道她有危险,又为何不上报与我,而是私自行动?还有,仇剑失踪多年,为何每次我找到些许蛛丝马迹的时候,总有人先一步将他转移?”

以上种种串联在一起,便合成了一个可怕且可悲的结论:

“你是仇剑的人。”谢霁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