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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书(163)

下了车,谢霁没有让她搀扶,而是拉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光明正大地跨入了祁王府的大门,姿态端正,步履沉稳,一点也不像个喝上头了的人。

“这样会被人看见罢?”离开了谢家的地盘,谢宝真的胆子也跟着小了一圈儿,谨慎问道。

“不会,这里没有外人。”谢霁低下头看她,“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谢宝真歪着头,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问他道:“说话这么清醒,你是不是没有醉呀?”

谢霁没回答,只是将她牵得更紧些。

“公子!”关北迎面走来,大概是有话要说,但一见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便恍然一笑,改口道,“府中内外我都清理干净了,不会有杂碎靠近。”

言外之意,就是让两人放心谈情说爱。

谢宝真面对自家人时游刃有余,但面对外人时还是有几分生涩的,不好意思道:“关北,你没事啦?”

关北摆手道:“没事了,那还得多亏了郡主为我美言。”

两人聊了不过两句话,谢霁便有些不悦了,沉着脸对关北道:“我书房的卷宗整理好给各部送去,还有,相国府插手私盐贩卖之事查得处如何?”

“证物还在收集,证人已送入刑部大牢。”

“审讯要趁早,免得给吴家斡旋之机。”

“明白。”顿了顿,关北迟疑道,“属下还有一事……”

谢霁原本牵着谢宝真要走,闻言停了脚步,侧首道:“说。”

关北道:“仇剑的后事,我想亲自打理……毕竟没有他,便没有如今活生生的关北。”

谢霁沉默片刻,淡然道:“天黑前回来。”

这算是默许了。

关北知道谢霁恨仇剑居多,本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谁料谢霁今日的心情似乎好得出奇,竟然答应了。

“属下领命!”惊诧之余,关北莫名松了口气。

谢宝真还是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参观祁王府。

王府虽然气派,却不如谢家热闹辉煌,这里大到管事的、小到洒扫的杂役,全是一身干练的束袖短打武袍,安安静静各司其职,足以见得谢霁的魄力。

“九哥,”谢宝真问道,“刚刚听关北提到仇剑的后事,是怎么回事?”

谢霁眉头一皱,“他死了,昨晚的事。”

“啊?”讶异过后,谢宝真‘噢’了声,轻轻问,“所以上午我来找你,你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谢霁摩挲着她的手背,领着她穿过中庭,沿着素净的回廊朝二门厢房行去,漠然道:“关北说他的身体早出了问题,大约活不了几年了,这才急着出手行刺。进了牢后,他不肯进食喝水,所以死得如此之快。”

在洛阳城内外掀起数次风波的大刺客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这是谢宝真始料未及的。

她感叹道:“他是恶贯满盈,杀孽太多,所以才会遭到上天降与的报应。”

“不是的。”谢霁轻声打断她。

“不是什么?”

“他的死不是什么报应,是我掐灭了他最后的一丝信仰。”

事到如今,谢霁都不太清楚仇剑对自己的母亲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是知遇之恩后的涌泉相报,还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然?亦或是深埋于心底的卑微而可怜的爱意……

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仇剑的死而尘封成谜。

但谢霁知道,那个一身梅花素裙将他救出大牢的绝美女子,是仇剑不遗余力复仇的全部信仰。仇剑将谢曼娘奉为神祗,而谢曼娘却只是将他视为工具,与谢子光等人并无不同……这令仇剑无法接受。

“他以为他是不同的,其实都一样,只是上一盘残局中遗留下来的棋子。”夏末的光影在谢霁眼中交错,他淡漠道,“我也如此,棋子而已。”

“你不是棋子!”谢宝真连忙否决他,“你是九哥,是天下人的祁王,你有着自己的思想和能力,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说着,她晃了晃两人紧扣的五指,微微一笑,“你瞧,命运原本不让我们在一起的,可是你现在却顺顺利利地牵住了我的手,不是么?”

“是因为遇见了你。”谢霁道,“所以我不信命。若是真有善恶报应的话,我这样的人,又何尝有资格得到你?”

“你这样的人?你这样挺好的呀。”谢宝真凝望他疏朗完美的侧颜许久,“九哥,你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呢?”

若说醉了,他走路说话俱是条理清晰;若说醒着,可偏偏又比平日柔软话多……

“我没醉。”谢霁神情笃定,随即转头对着一根红漆柱子淡然道,“沈莘,把膳房新做的枣泥糕送到我房中来。”

“?”谢宝真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