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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书(83)

“给我?”谢霁怔愣了一瞬,实在想不出春祭有何惊喜的,正欲询问,却听见前庭传来了一阵热闹。

谢宝真侧耳倾听了片刻,眨眨眼道:“来客人了?”说罢猛然起身,却不料牵动了酸痛的腰背,不由扶着栏杆疼得直吸气。

“慢些。”谢霁忙起身扶住她,手搭在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上,又像烫着似的猛然松开,蜷起手指担忧道,“哪儿疼?”

“肩疼!”谢宝真声音好听,虽不似儿时那般软糯,却别有一番少女的娇俏。

谢霁‘嗯’了声,轻轻给她揉了揉肩,力道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背疼!”

谢霁的双手下移,指尖用力,替她按了按纤软的腰肢。那腰盈盈一握,似乎轻而易举便可单臂圈住……

“腿也疼!”

谢霁的手又下移了寸许,继而停住,轻轻蜷起发烫的指尖,喑哑无奈道:“宝儿……”

谢宝真回头,撞见他深不见底的眼波,不由心中一跳,忙岔开话题道:“不疼了,我、我逗你的呢!”

暖风习习,空气中的花香似乎更为缠绵,熏得人心神不宁,酝酿着不为人知的躁动。

好在紫棠捧着瓜果路过,谢宝真便从那股子心慌意乱中挣扎出来,挑开水榭的纱帘问道:“紫棠,家中可来客了?”

紫棠一惊,扭头四顾了一番,才看到藏在水榭纱帘后的谢宝真,而后端着瓜果一福礼道:“回郡主,是京兆府尹夫人上门说媒来了。”

闻言,谢宝真和一旁的谢霁皆是一愣。

旖旎的散尽,气氛渐渐冷了下来,仿佛瞬间从暖春置身寒冬。谢宝真察觉到背后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回头一看,谢霁的眼神果然晦暗一片,像是一汪暗流涌动的深潭。

谢宝真莫名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地对紫棠道:“怎的又来说亲?告诉阿爹,我不同意!”

紫棠有些诧异,局促道:“可是郡主,这次不是冲您来的。京兆府尹夫人,是来九郎说亲的……”

谢宝真:“……”

谢霁:“……”

谢宝真呆呆望着谢霁,霎时神色复杂,那股慌乱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愈演愈烈,几欲从胸腔中翻涌而出。

她就这般看着他,久久不语。

这会儿,轮到谢霁不安起来。

第35章

送走了前来说媒的京兆府尹夫人,谢乾独留谢霁于厅中。他看着面前这个已是风姿奇秀的少年,似乎多有思虑。

沉吟片刻,谢乾打破沉静道:“阿霁,京兆尹夫人想将自己的外甥女说给你。女方是南阳郡公之嫡系孙女,年十六,我已问过夫人,对方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温婉体贴,工诗画,在京中贵女圈中颇有雅名。对此,你意下如何?”

谢霁垂下眼淡淡道:“我不认得她。”

谢乾提醒道:“去年皇后设宴召见时,她就坐在你对面的席位上,据说对你一见倾心,惦记了半年之久。”

谢霁生性警惕,去往陌生场合只会留意对自己有害或是有利之人,匆匆一瞥,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物便会被筛选滤掉,何曾记得对面坐了个姓甚名谁的姑娘?

现在占据了他满心的,都是方才谢宝真诧异又慌乱的眼神。

没有多犹豫,谢霁道:“我这般身世配不上姑娘的青睐,烦请伯父替我婉拒。”

“再想想罢,别急着拒绝。”谢乾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轻轻一叹,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意味深长道,“阿霁,你身上流淌的血脉注定你不能蜗居谢府一辈子,将来离开了这儿,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了。趁着现在无拘无束,不妨定一门自己喜欢的亲事,不管以后是风是雨,至少身边还有一丝慰藉。”

闻言,谢霁心中涌上一股苍凉。

造化弄人,不知英国公知道他谢霁觊觎的是谢府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知道他要拽下那天上最耀眼的太阳私藏时,还会不会对他说出这般掏心窝子的话……

从厅中出来时下了绒毛细雨,空气中全是雾蒙蒙的湿意,沿着回廊从月洞门出,便是铺着卵石的芭蕉园。园中梨树下有一架秋千,谢宝真背对着谢霁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着,低着头,似乎在抠手指,颇有心事的样子。

谢霁看到了她,而后从檐下伸手,有极其轻柔细微的湿意落在掌心。

他蹙眉,扭头看到墙角木桶中放着三四把陈旧的油纸伞,原是方便侍婢仆役们雨天干活取用、以备不时之需的。

谢霁行至墙角取了雨伞,轻轻走到谢宝真面前,替她撑起一片干爽的天。

阴影笼罩,谢宝真从莫名的惆怅中回神,倏地抬眼,看到了泛黄的伞面上绘着几株幽雅的兰,以及伞下谢霁点墨般清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