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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36)

戴其乐抬手拂乱了他的短头发,口中笑道:“操!傻子!”然后他又把杜宝荫扶了起来,很愉快的笑道:“让我摸摸!”

杜宝荫关上窗子,宽衣解带的让戴其乐摸。摸着摸着两人玩闹起来,可是戴其乐一身的伤,他们也只能是玩闹而已。

后来杜宝荫起身整理了衣装,又把戴其乐也搀回了窗前坐下。重新打开窗子,他找来一把梳子,单膝跪在一旁,为戴其乐梳理头发。

“我喜欢你的头发。”他忽然说道。

戴其乐斜过目光扫了他一眼,就见他的神情非常痴迷天真,傻乎乎的笑。

杜宝荫放下梳子,歪着脑袋审视戴其乐的形象。戴其乐现在其实是有些病容的,不过精神还好,在黑压压的眉毛下,双目依旧炯炯有神。

男人披头散发,看起来多少有些奇怪,但是杜宝荫就爱戴其乐这模样。他骤然活泼起来,围着戴其乐转来转去,偶尔和对方抱一抱亲一亲。

他说:“老戴,等以后我们安顿下来了,我就把鸦片烟戒掉。“戴其乐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不屑的答道:“戒大烟那种事情,是给活人扒一层皮,你能受得了?”

杜宝荫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不过此刻他情绪激动,忽然豪气干云起来:“能!”

这时,野村来了。

野村双手端着一只木匣,腋下夹了一卷花布。进门后他将花布展开,紧紧围披在了戴其乐的脖颈后背上。戴其乐毫不意外,还出言笑道:“野村,你给我认真一点,我是要讲漂亮的!”

野村扶了扶黑框眼镜,随即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剪刀。

杜宝荫这时后退到了角落里,对着眼前情景目瞪口呆。

野村剪掉了戴其乐的头发!

长发一缕一缕的落在木制地板上,野村紧皱眉头,一丝不苟的剪了又剪。他的确是有一点手艺的,至少是心灵手巧,水平不会比理发店的小徒弟差。杜宝荫睁大眼睛,眼看着这日本人为戴其乐剃了个短短的小分头。

戴其乐人长的英俊,剪短头发后更显清爽精神,顾盼之间简直有点神采飞扬的意思。杜宝荫受惊一般的紧盯着他,感觉自己的戴其乐不见了。

当着杜宝荫的面,戴其乐一边打扫自己衣领里的碎头发,一边和野村商议出城方法。等他将自己收拾干净了,那方法也成形了。

野村携带理发用具匆匆离去。戴其乐拿起一面镜子,对照着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转向杜宝荫问道:“我这样子,如何?”

杜宝荫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低头从地板上拈起一根半长的发丝:“为什么要剪掉呢?”

戴其乐无可奈何的摇头微笑:“先前在天津卫,我生怕别人不认识我;现在反过来了,我是生怕别人认出了我——明白了没有?”

杜宝荫向他伸出手去,很徒劳的做了一个撩起长发的手势。

“我喜欢你的头发。”他几乎要委屈起来了,喃喃的说道。

戴其乐重新面对了镜子,心不在焉的答道:“头发这东西有什么可珍惜的?几个月不剪就长了!”

说完这话他抬手捂住嘴,开始吭吭的咳嗽。杜宝荫伸手为他拍了拍后背,又挺身把他搂到自己怀里。

戴其乐闭上眼睛喘息片刻,回复了正常。

他想自己的肺一定是落下了病——狗日的小鬼子!

在九月初的一天凌晨,杜宝荫换上一身笔挺西装,手拎皮箱上了汽车,和野村并肩坐在后排;戴其乐则打扮成随从模样,坐到了前排副驾驶座上。

汽车夫发动汽车,缓缓经过了一座座岗哨。野村神情傲然,摆足了日本富豪的架子;而杜宝荫面无表情,天生的就是一身阔少气度。

沿途的日本士兵无意去搜查这种汽车,立刻就放了行。汽车如此驶过市区,最终顺利的离开了天津地界。

野村只能是送到这里了。

半个月后,戴其乐和杜宝荫挤上了开往青岛的货轮。

这时戴其乐已经发作了肺炎,终日低烧咳嗽,吃了药却也无济于事。他现在是没有条件进入医院接受治疗的,除了向前之外别无出路。杜宝荫这时倒是起了作用——他虽然头脑不济,但是身体还好,而且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自作主张的惹事。

戴其乐要去重庆,杜宝荫百分之一千的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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