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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快醒醒/只怪圣僧太妖孽(43)

我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我还没找到原因,不过应该与性命无妨。”他停下脚步,伸手替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道:“幸好你昨天处理及时,折骨并没有伤及内脏。裴览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很好,只要好好休养调理,很快便能痊愈。”

我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就好……”

院中的樱花开得正好,团团簇簇,仿若淡粉色的云霞,清丽绝尘。晨风缓过,吹得花瓣款款而落,如漫天花雨。

希音探手将我拥在怀中,语意柔若春水,“昨日我找不到你时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呢?那种恐惧悲怆之感,甚至比我自己被卷入漩涡之中更加教人绝望。小梅,好不容易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我绝不能忍受再次失去你。”

他附在我的耳畔轻声呢喃:“此生此世,我不准你离我而去。就算你厌我弃我,我也绝不会放开你的手。小梅,我爱你。”

湿暖的气息肆意喷在耳畔,惹得我阵阵战栗。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堪堪荡漾了我的心湖,却又灼热似火,教我甘心沉醉其间万劫不复。恍惚间,若有一股甘甜酣畅的清泉自心间流过,流遍我的四肢百骸,从发梢到指间,满满的都是愉悦甜蜜。

我静静靠在他的肩头,淡淡的药香萦上鼻尖。

我多么希望时光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可以让我不再烦恼我是谁、他是谁,不再烦恼我的肩上或许担负着怎样的责任。不管失忆前我与裴览有过怎样的恩怨纠葛,我只知道,此刻我的心里只容得下希音一人。

倘若相逢是有缘,我甘心沉醉其间,倘若相逢是劫数,我也愿意万劫不复。

我环住他精壮的腰肢,坚定地告诉他:“圣僧,我也爱你。”

***

晚饭后,胡元生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带回柠果一篮。

对于府里忽然出现的这些不速之客,他仿佛并未感到半分惊讶,只是淡定地听希音说完情况,然后淡定地吩咐管家加派人手照顾裴览。我不由对他肃然起敬,不愧是江南首富,见过大场面的人啊。

管家应声退下,胡元生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复意味不明地看向希音,“那小梅姑娘……?”

希音将柠果捣烂,汁液滴入混有雪薇草汁的汤药中。他将药瓶收拾妥当,含笑将我望了一眼,对胡元生道:“不碍事,我自会照顾她。”

胡元生一脸窥破天机的玄妙神情,了然地点了点头。

望荷轩中,烛火暖亮摇曳,衬得一室馨香。

周绯雪仍然昏迷不醒,她的睡颜安静美好,仿若初临人世的婴孩,教人不忍扰其清梦。若是没有右脸颊上那块狰狞骇人的蝴蝶斑,她定然是个柔婉雅致的美佳人,与苏君相配亦算得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可惜造化弄人,天不予相守。如果说棒打鸳鸯的人是周家二老,那么始作俑者就是这人间世俗的眼光。若不是世人轻贱戏子,他二人断然不会遭受两相分离的苦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一个生生被毁了容貌,一个则日夜饱尝愧疚思念的煎熬。

胡元生轻柔地抚了抚周绯雪的额头,眸光炽热如火,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疼惜,正一瞬不瞬的将她望着。

我与希音如有灵犀般的对望一眼,不禁暗自叹息。对于胡元生,我说不出究竟是敬是怜,他对周绯雪的爱已然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他不在的这几日里,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望荷轩半步,违者一律家法处置。且不论周绯雪的心里是否曾经有过他一席之地,但她既选择了苏君,便注定要辜负胡元生。

在三个人的故事里,要求一个愿得一心人的结局,那么就注定有一人要成为杯具。更何况,这个故事里还有一个绝非省油灯的女配杜冰冰,搞不好她一怒之下就拉着所有人一起杯具了。

嗳,孽缘啊孽缘。

希音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脸侧过来,复将浸泡过药汁的丝帕敷在那蝴蝶斑上。他将余下一罐药汁交予周绯雪的贴身丫鬟,嘱咐道:“每隔半个时辰给她上一次药,一定要保持帕子潮湿,待敷满三个小时后方可取下来。”

不待丫鬟伸手,胡元生便抢先将药罐接过去,道:“让我来。”

希音按住他的手,规劝道:“要祛除周姑娘脸上的蝴蝶斑,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胡兄莫要心急。你不可能日日陪在周姑娘身旁,还是交由丫鬟来做吧。”

胡元生一怔,转而将药罐交予丫鬟,“那就有劳圣僧多费心了。”

希音淡淡道:“胡兄对我何须言谢。”

***

第二日一早,我决定去一趟妙音戏班,横竖什么祛斑药汁都是治标不治本,苏君才是彻底医好周绯雪的灵丹妙药。

我推门而出,安安从天而降一般瞬间出现在我的面前,笑颜如花道:“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不如安安陪您一起去吧?”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干巴巴道:“不、不用了……我就出去随便转一圈,很快回来的,不用麻烦安安姑娘了……”

“还是让安安陪您吧,从前您去哪儿安安都会随行服侍您的。”她甚是真诚地将我望着。

我也真诚地对她说:“安安姑娘,你这样没日没夜地跟我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别扭啊。”

闻言,她秀眉一蹙,小嘴一憋,作可怜巴巴状绞着丝帕,眼看泪水就要流下来了……

又来了,敢不敢有哪天不哭!

我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决心不再与她多费口舌,遂自顾自向大门外走去。安安麻利地跟上来,瞬间破涕为笑,道:“夫人,安安习惯跟在您身旁的,您不要赶我走。”

我不禁无语望苍天,这姑娘该听话时不听话,不改听话时又自作主张,果然是我从前管教不力吗?

前脚将将踏出胡府大门,便看见苏君在胡府门前来回踱步,眉尖紧拧,表情万分纠结,还时不时地朝墙内张望一番。他本就肤白如瓷,如今大病初愈,气色不佳,愈发显得苍白如纸,我见犹怜。

青天白日的,这味灵丹妙药竟自己送上门来了。我扬声唤他:“苏公子。”

他停下脚步,抬眸望见我,似是微微一愣,素来清冷的眼中闪过几许慌张无措。

我笑眯眯地与他道:“苏公子,来看周姑娘吗?”

“不、不是。”苏君惴惴别过脸,矢口否认。

口是心非啊心非。

“那你……路过?”

“……”,他抿着薄唇,低头敛眸沉默不语。袖中的手紧紧攥起,隐约可见青白色的骨节。

啧,像苏君这般傲娇的男主,逼问得太紧恐怕不好,若将他吓跑了,我与希音在天目湖那番努力便彻底白费了。那么我就转移话题,“苏公子,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苏君艰涩地点了点头,道:“多亏有二位出手相救,苏君定然不会忘记二位的救命恩德,来日……”

我哈哈一笑,打断他道:“大恩不言谢!苏公子不必客气,改日我与圣僧去听你的戏,你不要收我们的戏资便是。”

一直乖乖立在一旁的安安发表感慨道:“夫人还是如一既往地喜爱看戏啊……”

苏君一怔,微微诧异地望了安安一眼,复看了看我,眼神之中依稀有不解与困惑。

我忙以袖掩口请了清嗓子,道:“这个这个……苏公子既然都走到这门口了,不妨进去看看周姑娘吧。圣僧已然将祛斑的药汁配制出来,相信假以时日,周绯雪定能恢复原貌。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若想让她醒来,恐怕还欠缺一味药材。”我走近他身边,故弄玄虚地停顿一瞬,道:“这位药材……叫苏君。”

苏君登时如遭雷击,面色由白转青,宛若细瓷砰然欲碎。他的眸光绞痛不已,身子猛地颤了颤,脚下趔趄着退了几步。

我笑,“苏公子,跟我进去吧。”

苏君静默良久,终是黯然垂眸,说:“苏某尚有事在身,告辞。”语毕,转身绝尘而去。

☆、第三十六章

“圣僧啊圣僧,我方才在门口碰到苏君了。他一直转来转去,分明就是专程来看周绯雪的,却非要嘴硬说是恰巧路过,说什么都不肯进来。”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希音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正闭目沉吟。

他睁开眼,眸中霎时盈满笑意,道:“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作近乡情更怯?苏君虽为戏子,性子却十分清冷孤傲。他设计杀害马员外,如今却要让周绯雪来替他顶罪,白白担下了这个不贞的骂名。以他的心性,恐怕很难过得了自己那一关。所谓一念三千业障,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爱周绯雪。”

我点头表示赞同,“苏君心中执念太深,喜欢自己与自己过不去。若他早点带周绯雪远走高飞,那便不会发生后面这许多波折。虽说一味逃避实非君子所为,可他不能解开心中之结,旁人再怎么规劝都是徒劳无功的。”

“你说得很对。胡元生与周绯雪青梅竹马,感情之深绝非朝夕。就算周绯雪醒来后与苏君远走高飞,恐怕他此生也难以对这段感情彻底释怀。”希音取出食盒中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推到我面前,继续道:“眼下他与杜冰冰已然势成水火,连虚情假意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杜冰冰金枝玉叶,自然十分要强,偏生胡元生看似温润俊雅,实则遇强则强。恐怕休妻不过是迟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