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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蛮女(41)

绕过台阶口石栏杆旁的侍卫,望一眼殿阁下,幸好无人走动。

我提气跃上石栏杆,两旁侍卫诧异莫名,一脸惊惶。我嫣然一笑,道:“管好自己的嘴,千万别惊了驾。”说完,纵身跃下。

“姑……”王峰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我扭头向上望去,侍卫们瞠目盯着我,王峰更是脸色苍白,一手掩口,一手指着殿阁拐角方向。

我笑看过去,不禁一呆。殿阁拐角处,一年青人长身玉立,眼睛微眯,面色微惊,双目不眨凝神望着我。年青人背后,站着一个中年人,国子脸,身着朝服,似曾相识,不知在哪见过此人。

心思转念间,距地面已越来越近。

我仍在凝思,这中年人好生面熟,只是怎么也想不出他到底是谁。

年青人仍目不转睛盯着我,面上虽波澜不惊,但黑瞳之中惊色已逝,转为担忧。我一怔,地面青石反光幌眼,我暗惊,半空之中,身子轻盈一转,飘然落于地面。年青人双眸担忧隐去,面色平静,默站在原地,似是等待着我前去请安问礼。

他米黄长袍,腰缠白色束带。剑眉星目,双眸奕奕有神。只是黑瞳似是两汪深潭,深得见不到底,平添几分威严冷肃。

三人默立着,我有丝不耐,有心离去,可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我竟不自觉乖乖呆立,不敢擅自离去。

“你是何人?可知这殿阁是什么地方?”他的声音一如他的面色波澜不惊,此人究竟是谁?年纪轻轻,双眸竟这么慑人。

我直视着他,敷衍地敛首,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不过这殿阁是什么所在,我心里清楚,……不劳你操心……”他双眸越发冷意森然,我的气焰慢慢消逝,话语也结巴起来。

他背后的中年人轻咳一声,道:“殿下,今日皇上召见赵道长,此女武功不弱,且自大殿跃下,估计是赵道长带来的人。”

声音耳熟,我看过去,身形魁伟长髯黄脸,原来是赵更,曾是赵德芳的近侍。他这番说辞,不用费神想,也知是装作不认识我,从来不曾见过我。

我淡然一笑,道:“赵道长乃我师公,民女未曾进过宫,不知宫中规矩,若有得罪之处,望请恕罪。”

蓦然意识到赵更的称呼是“殿下”,原来他是赵光义之子。赵光义猥琐阴险,竟有如此出众的儿子。只是不知他是赵光义的第几个儿子。

赵光义儿子之中,与眼前年青人年纪相仿之人有三人,长子赵元佐,次子赵光僖及赵元佐的同母弟弟赵元侃。

赵元佐自幼聪明机警,况且长相酷似赵光义,很得赵光义及其母太宗皇后李氏的宠爱,被封为楚王。赵元佐有武艺,善骑射,曾经跟随宋太宗出征过北汉、燕蓟。宋太宗大肆迫害皇叔赵廷美时,赵元佐很是不满,出尽全力营救赵廷美,请免其罪,但未能成功。后来赵廷美忧悸成疾,死在房州。赵元佐闻讯后大受刺激,竟然因此而悲愤成疾,狂病大发。赵光义心痛之极,派御医来给其医治,还专门为元佐而大赦天下。但元佐的病却越发严重,最后竟火烧自已的宫殿,一时之间殿阁亭台,烟雾滚滚,火光冲天。赵光义怒不可遏,废元佐为庶人,安置在均州。众人皆以为元佐是癫狂病,但在谷中时,鬼叔叔及娘亲分析时却认为元佐是故意装疯,娘亲及鬼叔叔的说法,我也同意。试想,一个性情中人,不幸生在帝王家,亲眼见到骨肉相残,却无力制止,除了装疯卖傻,还有什么办法?另外,据我估计,赵元佐对皇位并无兴趣,如若不然,不会奋力救赵廷美,因为照赵光义抛出的杜太后遗命的说法,赵廷美才是皇位第一继承人。当然,赵元佐的目的确实也达到了,此后,他远离权力漩涡,过着避世般的生活。

赵元僖原名赵元佑,赵元佐被贬后,赵光义为其改名,用意甚是明显,成为了准皇储,立时风光无限。

襄王赵元侃平素虽寡言少语,但胸襟气度,远非其他皇子可比。但元佐去后,赵光义看重元僖,皇后李氏仍喜元佐,元侃则成孤家寡人。

元佐远在均州,他是元僖?还是元侃?

想了一会儿,暗自失笑,不管他是两位皇子中的哪一个,若以赵德芳的辈份,自己理应还得叫他一声皇叔。不过,自己心中也清楚,赵德芳既已不是自己爹爹,那赵姓之人的一切均与已无关,自己永远都不会叫他的。

这么一想,心里竟暗自爽快。

赵更再次开口,“殿下,莫要误了时辰。”

那男子许是见我面色古怪,时而凝重,时而轻松,竟也默着不语,对赵更的话置若罔闻。赵更眉宇紧蹙,在年青男子后,悄悄打着手势,示意我尽快离开。

我本也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于是,朝男子再次敛首,抿唇浅笑道:“民女告退。”男子默然颌首。我正欲举步,小太监王峰气喘吁吁小跑过来,跪在男子面前请罪,“襄王恕罪,这姑娘入宫不足一个时辰,不知规矩。……,只是此女乃赵道长所带之人,襄王若责罚,恐怕……?”

原来他是赵元侃。

王峰诚惶诚恐的样子,甚是逗人。我“扑哧”笑出声,道:“我有名有姓,你这小公公,别一口一个姑娘的。本姑娘名叫小蛮。”王峰更为惊惶,双望抖着,颤音迭声道:“襄王恕罪,襄王恕罪……。”

赵元侃双瞳柔和下来,淡淡地道:“好好为小蛮姑娘引路,起来吧。”王峰麻利地起身,垂首立在一侧。赵光侃朝我轻一颌首,“小蛮姑娘,回见。”话音落,便提步朝前行去。

我不解,回见?还能再见到吗?

小太监王峰亦步亦趋随着我慢慢向湖边走去。

湖碧幽幽的,犹若是晶莹透亮的巨大翡翠嵌在地面一般。湖中荷花淡粉荷叶郁绿,半顷翠波,倒映着水榭虹桥。

心中极喜,左顾右望,恰见十步开外有一小舟。

小太监忙跑上前解开拴舟绳索,欲扶我上舟,我摇摇头,接过他手中橹浆,道:“我一个人即可,你在此候着。”小太监执拗地站在舟旁,握着绳索,道:“姑……,小蛮姑娘,王公公吩咐奴才好生侍候,若出了差错,奴才可担待不起。”

我劈手夺过绳索,笑对他道:“会出什么差错?”橹浆轻点了下岸边,小舟慢慢向湖心划去。小太监先是面色懊恼,后许是看我划得娴熟,面色一松,蹲坐在岸边。

荷叶密集,本想划入荷花丛中,终是不忍打落折断它们,只在外围慢慢划着,清香丝丝缕缕萦绕鼻端,甚是惬意。自入宋境,整日里担心娘亲会入鹰宫,又违恐耶律宏光被赵光义擒获,惶惶不可终日,没有料到,最后结果竟是这样。更没有料到,自己会入宋室皇宫,且有这闲情逸致在湖中赏花赏景。

“唉。”一声轻叹幽幽入耳。我一怔,湖中还有别人,闻声,应该女子。可自己已围着荷群绕了一圈,并未见到他人。想来,人应该在荷花丛中。

许是深宫怨妇对花空叹,我没有打算窥探别人内心的隐秘之事,况且还是自己极端憎恶的赵光义的后宫嫔妃。遂拎起舟中橹浆,直起身子,欲回岸。正在这时,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传入耳中。

虽是盛夏,但天清云淡日光柔和,且在湖中,暑气也被这一湖的碧色淹没,心情本轻松明快的。但这两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乍一入耳,心情一下惆怅起来,一时之间心潮起伏,娘亲的满头白发骤然闪出脑海,一个柴姓美妇使得娘亲如此,若赵德芳登上皇位,三宫六院环肥瘦燕,娘亲就是冠上皇后头衔,碍于礼法,还是会独守空闺,幽怨仍会伴着娘亲。

心中暗自庆幸,娘亲就是入了鹰宫,以娘亲的性情,必不会受制于人。更庆幸自己没有自小生活在宫中,并不是大宋的长公主,可以以自己的意愿挑夫君。

“夫君”,自己竟想到了嫁人,两颊一下火烧起来。

凝思出神,浑然忘了手中橹浆。手一松,橹浆慢慢向下沉去,我大惊,一手抓着舟舷,一手向水中橹浆伸去,指尖触着橹浆顶端,就差一点,我忙向前探起身子,刹那间,小舟左右荡晃摇摆不定,我轻呼一声,身子定在原处,再也不敢乱动。小舟慢慢停止晃动,而自己只好眼睁睁望着水中橹浆沉入水底。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一个略显苍老,但依旧温柔的声音。

“民女无意闯入,不敢惊扰,这就离去了。”口中这么说着,颓丧懊恼却一古怪涌上心头。离去,怎么离去?慢慢站起身子,向岸边王峰求救,压低声音喊:“峰公公,峰公公……”

王峰以手支腮,对我的呼喊声一无所觉,似是睡着了一般。

若提气飞身过去,但这二十几丈的距离,自己心中还真没有把握。不想成为落汤鸡,连声呼喊必会惊扰荷花丛中的女人,苦无办法,只好坐下来,以手当浆,试着前划,可小舟却慢慢荡着圈子,就是不往前行。

浆划湖水的凫凫声传来,看过去,荷叶分摆,转眼工夫,眼前出现一素袍女人,她的头发高高绾起,光鉴可人,可并无珠翠,浑身上下,也只戴着一副珍珠耳坠而已。虽年约五旬,但丝毫不见老态,相反肤白如雪星眸如墨,可见,年轻之时,也定有闭月羞花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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