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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蛮女(64)

这是政事,我不敢断言,只得再次集中精力听着,但显然四人也知这里非谈话之地,再不开口只是埋头吃饭。

我只好依照原样低声口诉一遍方才那人所说的话,耶律宏光听后眉头蹙起,默默沉思起来。

与西夏结盟,是耶律宏光出使西夏一手促成,而现在李继迁竟暗中联络其族兄图谋其他事,对耶律宏光来说,不止是功败垂成,还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心里仿若压了块巨石一般沉甸甸的。虽然急切地想知道柴滟身在何方,想让娘亲早日随自己离开宋境。但心中更清楚,此事必定要落在耶律宏光身上,可此时,自己能让他两难吗?

耶律宏光脸色舒缓,温和地笑着道:“凭他们兄弟二人,威胁不了我们。这事无须再费心神。”

想必我心中所想他已猜出,才会这么安慰自己。他既然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自己又怎么让他为难呢?况且他离开后并不影响咄贺一的查访,待查出赵德芳的住所擒获柴滟时,或许还要依仗师公。因为自己亲眼见过柴滟的功力,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他在或是不在,并不影响这边事情的大局。可李继迁一事可大可小,却丝毫不能掉以轻心。这是契丹大王耶律隆绪夺权争势的第一步,不能有失。若有了差池,耶律宏光首当其冲会受到波及。

心思既定,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

小墩子自身侧一趟又一趟地走过去送菜,边走边小声嘀咕,“……,真少见,锦衣华服的人吃相居然这么难看,像八百年没有吃过饭……。”

我抑着将要出唇的笑看向耶律宏光,“和他们会合后,你和萧达石他们回去,让咄贺一他们着手查探,这样两边的事都不耽误,岂不是更好。”

他静静看着我唇边笑容隐去,“达石随我走,贺一去查访,若师公再被请进宫,谁来保护你?”原来他担心这事,我笑睨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有谁会整天惦记得暗算我?你若不放心,师公若进宫我随着进宫也就是了。”

他紧盯着我板着脸低声道:“整天惦记着你的人多了。”

我一怔,我有些不解。愣看一会儿他面上神情,方理解他话中含义,心头微怒渐起。见我神色有异,他眉头微皱不悦地道:“是你自己想偏了,我说的是赵家老三及嵩山之中的那帮人。”

他脸本来就是板着的,此时更是满面不悦。

我收回目光看向桌上残羹剩菜,道:“你不回去,若李继迁那边出了纰漏影响到你,或是影响了你的家人,我会内疚一辈子。若不想让我心中一直念着这件事,你就回去。至于我,随着师公进宫总比外面安全些。”

这次他倒没有再拒绝,只是言语之间越发温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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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们两人赶到汴梁,比咄贺一一行晚了半个时辰。分别再即,耶律宏光拜见完师公后,便去房中和咄贺一、萧达石商量起对策来。

见状,师公霜眉微扬,满面赞赏。

虽才是二月,但太阳高照,冬日里的阴寒湿冷竟减了几分。师公坐于院中树下一边品茶一边笑看着我,“被青寇藏了十余载,依赖人已成了习惯了吧?若没有宏光,你该怎么办?”

自来汴梁,不管是娘亲的事还是自己的事,大小主意都是耶律宏光拿的。他思虑周全,遇事均以娘亲和我的安全为前提,自己已不自觉把他当作了身边的最可依赖的人。

师公脸上虽挂着笑,但话中含义甚深。我默默思索一阵后顺势为师公斟满一杯茶水,道:“师公,蛮儿会尝试着自己处理自己的事。学会坚强学会独立。”师公抚须颌首不语。

我道:“师公,若寻到柴滟的行迹,还需你出手才行。依那晚柴滟飞掠下山的身形速度来看,她的功力远远高于我,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咄贺一他们均是行伍出身,虽说身手较一般人敏捷,但若说擒拿鹰宫宫主,估计会有大的伤亡。”

师公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柴滟的身份我已对你娘亲明言,她听后很平静。师公本意也是不想让她再次面对赵德芳,可她却认为解铃还需系铃人,坚持自己亲手处理这件事。但目前青寇的处境,她没有办法查探柴滟行踪,所以,查柴滟行踪还是要落在你身上,查到后及时告知你娘亲。当然,师公也不会袖手旁观,任由旁人欺负了我唯一的爱徒。”

‘啪’一声,师公我们两人顺声看过去,原来是檐廊边挂着的冰凌子化开落于地上碎开。

冬去春来,转眼半年已过,娘亲还未释怀。若不然,自己出宫之前娘亲已知首领身份而却装作不知,她心中仍在自苦,还没有打开心结。

想到这里,心里更加难受。

我收回目光苦笑着叹口气道:“师公,娘亲为了蛮儿幽居深山十几年,蛮儿却不能为娘亲分忧解愁?鹰宫之所以一直没有再立宫主,原因无非有两个,一个是震慑宫众,二是娘亲深谙奇门遁甲之术及制作兵刃。鹰宫立世是为了颠覆契丹政权,因此据蛮儿估计,后者才是主要原因。师公,蛮儿功夫已有些根基,你再教蛮儿一些。”

师公眉眼间逸出丝悔意,“对青寇倾囊相授,师公已是万分后悔,现在自不会再教你。”

这话师公曾说过一次,这次仍坚持己见,想必心中主意已定,我再苦苦恳求也不会有结果。

见我默着不语,师公含笑安慰道:“以青寇的身手,擒拿柴滟不会失手。”

那晚师公也亲眼目睹了一切,既然他这么说,显然没有任何问题。

院门‘咿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阿桑见到树下坐的我们,面色惊喜但却不进院子反而飞快转身向院外跑去。我一怔,即而心中悟出她为何如此。

院外必定是韩世奇。

我起身尚未走出院子,韩世奇唇边含笑黑瞳之中神采奕奕,缓步走到师公面前拱手道:“世奇见过道长。”

站在他身后的阿桑双眸流转着兴奋的光芒盯着我微微笑着,我心头一暖朝她招招手,阿桑笑着轻颌下首欲举步前来,而她身侧默立的韩风冷冷瞥我一眼,轻扯了下阿桑的衣袖,阿桑笑容僵在脸上,微微垂头默立在原地。

我心头有些不舒服看向韩风,他脸带不悦撇头望向半空,似是满腹闷气无处撒。看着韩风神色,我心中一动,自己离开汴梁的日子韩世奇没有回契丹?难道他每天都来看自己有没有回来?

这么一想,心头的那丝不舒服更甚刚才。

韩世奇白袍玉面笑若暖风,师公眸含慈爱打量着他,“难怪青寇看好,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和当年的赵德芳形像神似。”

韩世奇笑容一顿看向我,眉眼之间惊喜迸现。我慌忙撇过头看着师公嗔怪道:“师公,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为何又提?”

师公蹙起霜眉轻轻一叹转身回了房,而韩世奇却半晌无语,我悄悄望过去,他凝目直盯着我的双瞳之中光芒骤然淡去,脸上表情虽未任何改变但双眸之中神色令人不忍多看,我心中一窒,黯然低下头。

但目光所及之处,韩世奇白袍下摆竟微微颤着,我目光稍抬,却见他的双拳紧握指节泛着触目的白色。

他已明言以后只会是自己的大哥,可今日他的反应说明了什么?是他依然没有放下,还是他心中愤忿?愤忿自己从未向他谈及娘亲属意他,令他失去了先机?

世间万物仿若在沉默中静止了一样,连檐廊滴水也恍若没有了声音。

“小蛮。”耶律宏光担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蓦然听到他的声音,心中竟是一颤,猛地抬起头,韩世奇主仆三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我轻轻吁出一口气,挤出丝笑转身看过去。

耶律宏光面沉如水静静看着我,我心绪虽仍难平但仍含笑走过去,“何时启程回契丹?”他仔细地观察着我眉眼间的神色变化,我保持着笑靥隔着廊栏盈盈站在他对面,娇嗔道:“为何这么看着我?”

他轻跃出廊子握起我的手凝神盯着我,唇边慢慢漾出丝笑道:“刚刚见面不过一天又要分离,真有些舍不得。”

我脸一热抽出手,啐道:“又不正经。”

他呵呵大笑起来,“我每次说真心话的时候,你总说我不正经。”

我头脸更热,他却敛了笑,肃容道:“我和达石马上启程回去,而贺一他们十余人亦马上动身查访赵德芳行踪。若必须进宫,切记,不要参合宫闱之事。”

我和赵元侃是血脉到亲,他心里清楚,他担心的是宫闱秘事牵连到自己。

我点点头,他面色突地变得古怪,“小蛮,若无必要,不要和师公分开。”

知他担忧何事?一时之时心中又好笑又好气,同时心中又暖融融的。本待解释如无必要,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前去刊家粮铺,但转念一想,他没有明说,自己又何必提起呢?遂笑着轻颌下首。

耶律宏光离开汴梁不过两日,师公便被一纸皇榜召进了宫。

一方面赵元僖的神秘去世,而另一方面王小波起义后附近民众积极响应,兵力扩充后更是势如破竹,西川都巡检使张圮遭其夜袭已经毙命,而朝中武将多数已被免职,无将可用,文臣们一致认为派遣大臣入川抚谕才是上策,赵光义允诺后可却无一人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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