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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140)

下午与农政官商谈了多时后,云知意身心疲惫,盯着卷宗稍作思忖后,便出门去见州丞田岭。

府衙第三进内的正北小院专供田岭处理公务,清风雅静,除院门口站着两名护卫武官外再不见旁人,完全不同于前面的首进、二进院那般忙碌嘈杂。

按规制,寻常官员需得田岭召见才能进入这院,但云知意的官阶是直接向州丞禀事的,因此可以随时前来。

她像平常一样熟门熟路走向院门,却被护卫客气拦下。

左侧护卫上前半步,恭敬执了武官礼,低声道:“烦请云大人留步稍候片刻,田大人正在与人议事。”

云知意此刻要找田岭说的事并不紧迫,况且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于是她颔首,随和笑应:“好。”

语毕,便退到院门旁的树荫下站着,抬头远目。

在漫长而枯燥的等待中,云知意渐渐走神,不知不觉又想起昨日与霍奉卿的争吵。

经过一夜又大半日,云知意对昨天的事已经冷静许多。

以她对霍奉卿的了解,那家伙转头去推动没什么好处的合作办学,多半有什么隐情。

但理解归理解,生气归生气,这是两回事。

午后日头热辣,五月蜩鸣喧嚣如汤沸,使人心火愈发烦旺。

云知意咬着牙根,心中恶狠狠地冷笑:若那小狗贼今日散值后来赔礼并解释,定先将他吊起来在太阳底下晒成狗肉干,然后再听他怎么说。

若他不来……

那就扒皮炖狗肉汤吧。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口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拉回了云知意的思绪。

她循声扭头,惊见陈琇头低低的,以绢捂面做咳嗽状,小步快跑着离去。

望着她在烈日下稍显狼狈的背影,云知意惊诧了。

要知道,为官者言行举止有许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全都白纸黑字写在《大缙律》里。

“身着官袍在州丞府内掩面疾奔”,这种事可大可小,若被风纪官员看见并呈文纠错,挨训是不可避免的。

若赶上风纪官员强硬较真,挨训之后还得罚俸,甚至会在当年的官员考功评价上得一两句恶评。

陈琇向来言行谨慎到近乎拘束,连稚嫩青涩的求学时代都少有不当举止,此刻这是个什么状况?

云知意以指尖抵了抵额心金箔,疑惑茫然,最终还是理不出个头绪。

于是她摇摇头,举步入院。

——

田岭的办事厅设在北院中堂,此刻并没有关门。

站在石阶下的属官看到云知意,见礼过后,赶忙上去,站在门口向田岭通秉。

未几,属官回身抬手:“云大人请。”

云知意颔首,拾级而上,迈过门槛时一抬头,就见田岭笑得勉强。

他道:“若你没来见我,我倒要命人来找你了。”

语毕,抬手示意她坐下,扬声唤人上茶。

他没提陈琇,云知意也不多嘴,只将满心疑惑憋住,落座笑笑:“是为了我昨日找霍奉卿吵架的事?”

“你还好意思提?风纪官的呈文今早就摆在我案头了,”田岭没好气地笑瞪她,顺手从堆叠在案头的公文中抽出一份放在她面前,“均田革新的事不够你忙?好端端的,你找他吵什么架?”

虽话里话外是不认同的意思,但语气神情却是另一回事,显然并没有因为云知意找霍奉卿吵架的事生气。

云知意“啧”了一声,倒没傻到和盘托出,七分真三分假地掺着答:“还不是为了学政司。‘联合办学’将官医讲堂纳入邺城庠学,最后若是没办好,庠学是要担主责的。庠学若是出岔子,这不得把学政司拖下水么?我就是去探探虚实,看他是不是故意给学政司挖坑。”

“那你探出来了么?”田岭随口笑问。

云知意撇撇嘴:“他就是个蚌壳精,口风紧得很。”

田岭对这个结果显然并不意外。他揉着额角笑叹:“你说你,吵架就吵架,摔他办事厅的门做什么?若单只吵几句,咱们还能强辩是‘沟通时太过激动’。你这一摔门,风纪官不能装聋作哑,我也不好护短太过吧?”

“我就是气昏头了,走时关门手重了些,”云知意讪讪低笑,“您也别为难,该训训,该罚罚,我没二话。”

田岭无奈,摇头笑睨她:“这可是你说的啊。那就罚你回去反省五日,如何?”

明罚暗赏,让云知意在家歇五日,既对风纪官有交代,正好也错过月底旬会,免得与霍奉卿又当面起冲突,倒是一举多得。

云知意心领神会地承情:“遵命。”

“那就这样。你找我什么事?说吧。”田岭纵容地笑瞪她,仿佛看着自家一位顽劣小辈。

“哦,没事了,”云知意弯了眉眼,“我这些日子看农政、户籍交上来的各项汇总,看得都快吐了。原本想找您讨个三两日休沐缓缓,您倒大方,开口就给我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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