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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201)

早在列国争霸时代,原州这一带还是缙蔡两国交界地,那时期吐谷契就曾多次试探着越山入侵,所以云氏与田氏先祖都曾与之交手过。

根据史载,吐谷契人最凶猛的一次入侵企图,几乎可以算是倾尽其举国精锐。

彼时缙王李恪昭的王后岁姬并数位开国名将兵分几路,绕过邺城,从松原郡希夷山方向迂回突袭其后方,最终以少胜多,险些全歼了吐谷契主力王属大军。

那一战后,吐谷契可谓元气大伤,想来也留下了深重阴影,之后竟安分了两百多年。

自顾家坐镇原州军尉府以来,几十万大军常年轮戍北国门一隅,到目前还没与吐谷契出现过一次大规模战事。

太平日子过久了,这导致原州像薛如怀这样的寻常年轻辈只知隔山有恶邻,但对恶邻的具体情况知之甚少。

云家先祖青山君还在原州做藩主的那些年月里,云氏府兵与吐谷契交战不下百回,从对方将领手中缴获过两把弯月小刀。

青山君将这两把弯月小刀做为战利品收藏,后来云氏迁往京中时就一并带走了。

十几年前,年幼的云知意还在京中云府生活时,她的六叔云孟冲曾拿弯月小刀给她玩过,还对她讲过吐谷契人的种种。

那时她年岁小,对家中尊长教导的许多事都只能死记硬背,并不知其所以然。到原州生活后,随着年岁渐长,才慢慢借助许多书册,重新梳理了幼时记忆。

吐谷契是个半农半牧的邦国,最初是由许多部落松散联合而成,与大缙北境隔山毗邻,沿山往东又与另一游牧悍族北狄接壤。

吐谷契人所占的地盘并不富庶,与得天独厚的大缙相比,环境甚至称得上恶劣。

他们在农牧两项都处于靠天吃饭的窘迫境地,采矿的手法更是原始粗糙,锻造兵器所需的铁,主要靠与北狄人互市交换而来。

因锻造兵器的精铁对吐谷契人来说并不易得,所以他们历来就不像缙人这样十八般兵器分门别类,一把便于携带的弯月小刀能被派上十八般用途,杀牛宰羊、割草刈麦、上阵搏命都靠它。

云知意娓娓道:“弯月形小刀为吐谷契特有,寻常缙人根本用不惯。不管两年前在槐陵北山看守小孩儿的那些人是不是吐谷契人,也多少能说明事情与吐谷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既眼下种种苗头都指向“槐陵北山是田岭命门”,而北山里疑似有人持吐谷契人常用兵器,显然不能自欺欺人地说只是巧合。

今夜她之所以急匆匆将三人找来商量,就是因为对“弯月小刀曾在北山出现”这个线索高度警惕。

她自幼所受的教导就是“不该诛心论人”,眼下尚无实证,在背后给田岭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这让她有些唾弃自己。

可线索牵涉着外敌,兹事体大,她不得不做一次诛心小人。

“我怕的就是,如若有朝一日田岭突然引狼入室,而军尉府又没防备会有内鬼……真不敢想原州会成怎样的场面。”

云知意以齿沿轻刮唇角,长长一叹,神情凝重。

“眼下一切都只是我的推论,还不能轻易将这事当做普通公务摆在台面上来处置。目前我真正能信敢信的,也就你们三人了。”

顾子璇和薛如怀都已深刻明白事情有多棘手,此刻各自沉默地思索着,一时无话。

这事当真复杂,任谁智计通天,也很难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万全对策,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若然证据不够瓷实,被田岭反咬一口都算轻的。

云知意倒也不催促他俩发表意见,毕竟她自己都暂无准主意。

她还猜不透田岭用小孩儿试了什么药,那些药是目前最大的隐患和变数,她本就不擅长耍心眼,此刻委实不知该如何着手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

良久,薛如怀小心翼翼地提出:“上报朝廷行不行?”

他此言一出,满室沉默。

片刻后,霍奉卿放下手中那张字纸,从容否决:“没用。在无确凿实证之前,即便将这些线索上报,朝廷也不会贸然插手。田家身份微妙,与原州许多豪强大族的利益盘根错节,目前田岭在百姓中的威望又还算稳固,朝廷对田氏投鼠忌器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和田岭斗了将近两年,私底下不知将田家盘过多少遍,显然知道许多在场另三人不清楚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心中就有了底:云知意的推测应是大致无误。

顾子璇忧心忡忡地揉着太阳穴:“照你这么说,若没有如山铁证,朝廷也奈何田家不得。那我们怎么办?就一切如常地干瞪眼,等田岭坐实罪行再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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