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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205)

这家伙方才对薛如怀说,“云知意近期会着手筹备与淮南、庆州联合疏浚滢江河道”,这件事,她目前只对自己的两名属官讲过。

先前那个瞬间,她曾疑心霍奉卿会不会和她一样,也是重生而来。

但她随后转念想想,立刻又推翻了这个念头。

上辈子的霍大人手段比如今刁钻激进得多。若他也是重生而来,挟两世为人的经验与智计,这两年与田岭之间的争斗绝不会才到目前的局面,哪需等她来抽丝剥茧才凑全田岭的布局图谋?

排除“同样是重生的”这种可能后,事情只有一个解释:狗竹马一面在她面前低眉顺目、装乖黏人,背地里却也在她身边埋了眼线!

——

面对云知意的单刀直入,霍奉卿抿唇默了片刻后,心虚弱声:“抱歉。其实,不是只针对你一人。州丞、州牧两府好些要员身边都有。”

他是今夜根据云知意所言种种才将田岭的图谋拼凑完整,但他并非今夜才决定与田岭为敌。

从两年前应下盛敬侑的延揽那天起,他就很清楚自己的对手是田岭。

他加入这场战局比所有人都早,许多事自然是做在前头的。

州丞府左长史这个位置上的人原是刘长青,后来刘长青告老还乡,云知意才回来接任。

这是州丞府第二把交椅,对扳倒田岭算是至关重要,他不可能半点动作都不做。

云知意向来厌恶“党同伐异、不干正事”。

背地里在州府要员身边安插眼线,这手段着实不磊落。若往大了说,这几乎是在挑衅律法规制。霍奉卿哪敢让她知道?

却没料到,云知意在察觉田岭的图谋后,一反从前那种“非黑即白”的固执,选择了成为他的同路人。

既是同路人,这事就不能再瞒下去,否则往后很容易“误伤友军”。

霍奉卿目视前方,握着云知意的手紧了紧。“无论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我都不能不设防。”

云知意扭头盯着他的侧脸,目光须臾不离:“那,在我接任这个职位后,你想过要撤掉那些眼线吗?”

借着廊下灯笼的荧荧红光,可以清晰看到霍奉卿的喉结滑动了数下。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云知意,惴惴直视进她的眼底。她不闪不避地回望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心中作何想法。

霍奉卿深吸一口气,虽忐忑不安,但还是选择了开诚布公:“没有想过。”

“也就是说,方才你故意漏出口风,引我来问你,是因为我终于选择了与你并肩同道。若非如此,你还会继续防着我,对吧?”云知意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还是那么看着他。

“你……”霍奉卿顿了顿,目光紧紧攫着云知意的脸,“对。你若是生气介意,要打要骂都可以。”

霍奉卿相信,以云知意的聪慧,完全能明白:他的防备,针对的是“州丞府左长史”,而非云知意本人。

在公,他确信自己没做错;但在私,他不确定云知意心中是否会有芥蒂。

公私两论,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真的难。就连霍奉卿自己都不能保证完全做到。

人心最是矛盾,有些事,能明白不代表能接受。

试想想,一个人口口声声说着喜爱,极尽所能地卖乖讨好,背地里却又埋了眼线时时防备着……

这种事,换了谁都很难不介意吧?

随着云知意长时间的沉默,霍奉卿本就绷紧的身躯愈发僵硬了。

他心下着慌,脑子越来越乱,一时之间竟语塞,不知该如何自辩。

——

夜风从云知意耳旁掠过,最终撩落她鬓边一缕碎发。

她的目光定在霍奉卿面上,盯着他欲言又止的慌乱眼神,片刻后忽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然后,踮起脚在他唇上轻啄了一记。

“突然知道自己身边有别人安插的暗桩眼线,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因为这样显得我很蠢。”

在他惊讶到呆滞的注视下,云知意轻笑出声。

“确实是有些生气的。我很不高兴被这样对待,也很不喜欢这样的手段。但你我只是行事的路子不同,说不上谁对谁错,我不会逼着你必须事事与我趋同。你走的这条路太险,我懂你有多不易,也懂你为什么这么做。”

上辈子他俩因为行事观念上的诸多分歧,各自憋着劲,几乎争锋相对了一辈子。

如今重来一次,霍奉卿在某些事上纵她让她不少,她自也愿意投桃报李,尽力与这个人求同存异。

“总之,往后你若在公务场面上要对我使些什么手段,最好一辈子都别被我察觉。若被我发现,那你就等着被扒皮。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霍奉卿猛地将她揽进怀中,唇角慢慢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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