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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45)

她没答话,就那么拥被抱膝,两眼发直。

小婢女见状惊得不轻,赶忙倒了半杯蜜饮来喂,又柔柔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了好一会儿。

微温蜜饮浸过云知意的喉咙,温柔落入胃袋,稍稍抚平了心中的惊涛骇浪。

先前在梦中说的许多话,她上辈子在与霍奉卿拉锯争论“要不要勉强成婚做怨偶”时并未说过。

因为当时她脑中一片混乱,根本就没想起霍奉卿在“惨遭侵害”的中途曾问过她“会不会”这个细节!

吓醒后的那短短霎时,脑中凌乱浮现诸多画面,倒确实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

也是那些画面,让她终于明白,自己上辈子在与霍奉卿的那件事上,忽略了多么重要的细节。

如此看来,那时她虽仗酒行凶对霍奉卿“这样那样”,但其实在“关键时刻”,他分明已然清醒。反倒是她自己,全程处于七八分醉的状态,所以事后对过程中的许多细节才稀里糊涂。

也就是说,在事发当晚,霍奉卿本有机会在最后关头“自救”,可他不但没有阻止事情发生,甚至积极主动与她“同流合污”!

“太狗了,真的太狗了。”云知意喃喃自语,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婢女茫然道:“大小姐在说什么?哪里有狗?”

云知意没有答,仍旧自语:“比心机,我从没赢过他一回。”

既是上辈子的事,她也没法去找现在的霍奉卿对质求证,只能凭记忆稍作揣测。

上辈子她与霍奉卿的关系可不像如今这般和气,霍奉卿之所以装傻,非要赖着她成亲,哪怕做怨偶也在所不惜,想必是因她当时的明面地位仅次于州丞田岭,所以霍奉卿想借婚姻关系彻底而牢固将她绑定进他的阵营,以此确保稳妥剪除田岭一条臂膀?

这已是她能做出的最合理推测了。

不管怎么说,能忽然明白自己当初并不算完全单方面“欺负”了霍奉卿,这让她少了一份负疚。

她在小婢女的搀扶下重新躺好,心上轻松许多。

既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不想也罢。

反正这次她绝不会再对霍奉卿做出禽兽之举,当然就不会再引发后头一系列的糟心恩怨。

她不再欺他,但也不会任他将自己裹挟进两府党争。

等过两日上霍家当面了解陈年夙愿,这辈子就和和气气、各走各路吧。

第二十章

送秋宴次日的清晨,云知意洗漱梳妆后并不急着用饭,而是唤来管事湫娘,两人一道进了书房。

小时云知意在京中时,湫娘奉她祖母之命,会时常协助、指点年轻小丫鬟们照拂她衣食起居的诸项细节,因此两人虽隔十年才又有了真正的主仆关系,但彼此间并不生疏。

云知意先言简意赅解释了与霍家的往年旧事,这才道:“既是致歉,贸然登门会显得唐突傲慢。我这就写一份拜帖,你立刻派人替我送交霍家伯父伯母。”

“是。”湫娘稳重应声,并着手替她铺纸研墨。

云知意又吩咐道:“对了,你让去霍家送拜帖的人顺便去隔壁同我父母说一声,后天我去霍家赔罪时,请父亲母亲不必跟着露面。”

管事湫娘有些不解:“大小姐为何不让双亲陪同?”

“既是去诚心致歉,就算霍家大度不为难,我自己也该将姿态放低些,”云知意笑音和缓,“事情是我自己小时惹下的,不该连累,父亲母亲跟着我去向人赔笑脸。如今我已自立门户,本就该一人做事一人当。”

湫娘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云知意不解。

湫娘道:“大小姐说得对。老奴只是想起老太太曾说过,您的性子与云昉小姐,真是两个极端。”

小时云知意在京中那几年,祖母祖父、叔伯姑姑们都很少在她面前评价她母亲。

到了原州后,母亲与她一直不亲近,所以她其实根本说不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性子。

听得湫娘此言,云知意忍不住好奇:“我与母亲,是什么样的两个极端?”

湫娘踌躇多时,最终抵不过云知意的催促,垂眸低声道:“老太太说……”

——虽是两代人,却都算在我膝下长起来的吧?都是云氏家学同样模子启蒙出来的吧?说来就这么怪,昉儿心性柔弱无定见,遇事能逃避就逃避,能靠人就靠人;知意却打小是个极有主意的孩子,心气又刚正,什么事都愿自己担当。若非是我亲自守着昉儿生下的知意,我都要怀疑这不是亲生的两母女。

湫娘所转述的祖母之言,让云知意很受了点震撼。

母亲身子骨柔弱她是知道的。但心性柔弱?看着不像啊。待她虽冷淡,必要时刻对她软硬兼施起来很是果决,将她治得准准的,哪里是个没定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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