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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66)

先前云知意问他,从何时开始对她有别样心思?他实在答不上来。

是从两年前?三年前?还是更久?真的说不清楚。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一时惹她气她,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一时又忍不住偷偷对她好,怕真将她惹恼不理人。

他也觉得这样很烦,却又控制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矛盾行为。

大半年前开始做那个诡异的梦,云知意频频在梦中引逗招惹,可那个梦每次都在半途戛然而止,这让他更烦,但又回避去深究其中根源。

直到预审考第一日。

那天考完算学后,他被人带去单独面见了新任州牧盛敬侑。

那场谈话关乎他的前途走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待将来事成,就能越过和云知意之间的门第鸿沟了”。

他被这个闪念惊得心慌意乱,偏生出来时又在门口遇见了云知意本尊。

而这姑娘也一反常态,没像以往那样对他冷言冷语,居然近乎温柔地邀他同车。

云知意绝不会知道,那天与她同车时,他有多紧张。

送秋宴那天夜里,长久困扰他的那个古怪梦境终于有了后续。

梦里,云知意半是引诱半是强迫,而他根本就是心怀狂喜在顺势而为。

醒来后,他用整整三桶冰凉井水平息了身体的躁动,但心里的躁动却平复不下。

在那个梦境完整之后,有一颗暗藏在他心里的种子势不可挡地破土而出,终于长成了心花,无声绽放。

这心花是少年霍奉卿最羞于启齿、最怕人知的心事,隐秘、狼狈又酸甜交加的心事。

长年累月执拗地与云知意缠斗不清,并不是因为小时那点过节,更不是真的要与她分出胜负高下。

他就是想让云知意的眼睛始终看着他,只看着他。

至于为何偏偏是今夜,在没有经过周全思虑的情况下,突然沉不住气说出来?

此刻想想,大概是因为宿子约吧。

以往霍奉卿曾听言知时说过,云知意每年秋日出门游历,都是由云氏指派的一对兄妹随护,但他从前没见过云知意与这对兄妹的相处。

在槐陵这两日,他眼睁睁看到云知意对他俩——尤其是宿子约——的信任与亲近,看着她在宿子约面前那种平日不多见的松弛与随意,他没办法不慌。

他很清楚,如今绝不是坦诚心意的好时机,胜算也不是很大,可他实在沉不住气了。

他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来到她面前的。

好在那小祖宗待他不薄,虽没应下,却也没有拒绝,这已经是出乎他意料的好结果了。

“奉卿,你不是吧?”

薛如怀的声音让霍奉卿一惊。下一刻,薛如怀就已拨开了遮在他面上的宽袖。

薛如怀的五官几乎要皱到一处,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苦口婆心、大义凛然地让我在房中背书,自己却躲到这里喝酒?!”

霍奉卿敛神坐直,并不想理他。

唇角还在不受控地上扬,他赶忙死死抿住,胸中却像藏了个被大火烧红的小茶壶,咕噜噜冒着热腾腾的水气。

他怀疑自己的心可能要被烫化了。

“啧,竟还喝醉了,”薛如怀自说自话的同时,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走吧,赶紧回房去睡,别在这儿狗里狗气地傻笑。”

他横眉冷对,齿缝中迸出一个低沉单音:“滚。”

谁狗里狗气了?他还没被驯服呢!

第二十八章

这是云知意在槐陵过的第二夜,身心俱是暖与软,再不似第一日那般被前世梦魇纠缠,酣眠至明,无梦无惧。

翌日,她早早起身,带了两名自家随护,按原定计划往槐陵县府去。

槐陵是她上辈子的死地,可她当初一出仕便年少居高位,没有亲自来这偏远之地的契机与必要。为官数年,对此地的所有了解多源于各种官文记档,以及槐陵官员到邺城面见她时的诸多口述。

直到承嘉二十一年,小通桥垮塌导致两百余人死亡、当地县府对相关人等陆续做出判罚仍无法平息民愤,她才亲自过来收场善后。

那时民愤已呈鼎沸,她自抵达之日就一直在疲于奔命,根本没机会仔细了解本地的方方面面,所以至死都没弄懂,到底是谁在背后煽动那场民暴,又是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重生这小半年来,她将所有事翻来覆去地捋了好多遍,始终堪不破个中玄机。直觉告诉她,槐陵县府应该脱不了干系。

所以此次借修缮小通桥为由前来此地,她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槐陵县府。

眼下她尚未出仕,距上辈子出事时还有七八年,想来当初暗算她的藏镜人们不至于这么早就开始对她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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