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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67)

她今日这么早单独出来,正是为了能静下心,仔细审视自己上辈子究竟疏忽了什么关窍。这回她要赶在对手重视自己之前探探此地虚实,以便心中有个底,免得到时又被人暗算还不知箭从何来。

——

槐陵县城不算大,从客栈步行至县府只不足两炷香的时间,但云知意带着两名随护走走停停,行了足有半个时辰还没到。

跟在她身后的一男一女两名随护到底是从京中云府出来的,于细处极其敏锐。

女随护郑彤边走边低声道:“大小姐,这槐陵城不对劲。”

云知意若有所思地打量四下:“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咱们这一路走过来,始终未偏离此城中轴大街,可沿途见到的行人,加起来最多二十个。”郑彤冷静指出问题所在。

缙人重视过冬,这个季节又无农事可忙,按习俗,大多数地方官衙会于县府所在的城内组织一些庆典、集会供城中百姓消遣,住在乡下的人们也会进城凑个热闹。

槐陵再偏僻贫穷,毕竟也是个超过七千户人的大县,快到十二月中旬了还清冷如无人之城,实在不合常理。

云知意微微颔首:“前日进城时我就觉冷清得不像话。本以为是连日大雪导致路途不便,各村镇的人一时没往县城涌来的缘故。可今日这么一看……”

这个点该是寻常人家早饭时,沿途大半房宅却并不见炊烟。

郑彤道:“或许,不但城外的人没进来,城里根本也没多少人?”

这就是最蹊跷之处了。云知意清楚记得,上辈子自己被绑缚游街时,道旁围观的百姓那叫一个乌泱泱。

她蹙眉喃声:“人都去哪儿了?”

男随护柯境道:“大小姐,属下记得前日刚来时,客栈掌柜提过一句‘回乡下过冬’。或许是这里的风俗,一入冬就回乡下村镇?”

“倒也有这种可能。”云知意拢了拢披风,心底疑虑并未消散,一时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

在距离县府衙门还有三个街口时,总算看到个稀稀拉拉不成形的临时小市集。

摊主们大都衣衫破旧,鞋子、裤腿上有泥渍,应当是天亮才进城来摆摊的近郊农、猎户,卖的多是新鲜猎来的野味,或是冬日里惯常食用的根茎类菜蔬,此外再无旁的。

在原州各地人的口中,槐陵县的民风最是彪悍粗犷。可此刻有三三两两的城中百姓在此采买,讨价还价的声音都很小,气氛斯文得近乎肃穆,诡异非常。

云知意心中正嘀咕着,旁边忽地站起一人,试探地唤道:“可是云大小姐?”

说话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着靛蓝粗布棉袍,明明剑眉星目,却给人以文雅俊秀之感。

郑彤与柯境立刻严阵以待,不动声色地将云知意周遭护得滴水不漏。

云知意定睛看着此人,缓缓露出点笑:“原来是田公子。”

州丞田岭的长子田岳,比云知意年长四五岁,过去也曾在邺城庠学就读。

在庠学时,云知意与田岳年岁差得多,并不一起上课,只是知道对方,却没真的打过交道。

田岳在承嘉九年参与原州府取士正考,考绩排名中等,州府按规制将他派往外县,从最末等小官做起,这一晃已四年多没回过邺城。

田岳惊讶地笑弯了眉眼:“我考官后离开邺城数年,按说外貌上也有些变化。你竟能一眼认出我来,我实在有点受宠若惊。”

云知意之所以能一眼认出田岳,是因上辈子田岳在各县辗转,熬到承嘉十六年才终得升迁,回邺城进了州丞府,做了主管全州钱粮簿书的“簿曹从事”。

簿曹从事直接对州丞与州牧禀事,因此云知意虽是比他官高两阶的州丞府左长史,却并不直接管辖他。

不直接管辖也就少了许多利害冲突,是以那时她与田岳的同僚关系还算友好。

她没法解释这渊源,只能避重就轻地笑道:“要这么说,我在外貌上的变化应该更大吧?你不也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田岳以食指虚点自己的额心,笑容亲和:“整个原州,额心饰金箔流云纹,又穿得起烟霞锦的小姑娘,想来也只有你云大小姐一个了。”

当世的烟霞锦大多出自皇室少府名下的织造局,贵同金价自不待言,且还不是寻常人花钱就能买到的。

云知意今日既要往县府,自得盛装出行,端足云氏子弟的贵胄架势。否则,以区区一个临考学子的身份,哪有资格面见一县主官。

“原来如此,”她噙笑颔首,转口问道,“田公子为何会在槐陵?”

田岳答:“去年槐陵县令母丧丁忧,州府就将我从雍丘急调过来,暂时代任两年槐陵县令。云大小姐又为何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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