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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7)

——

邺城庠学没有真正的蠢货。

虽云知意不能暴露自己死而重生的事,但她已将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薛如怀与顾子璇稍作沉思,便定下心来,各自都很清楚该何去何从。

薛如怀咬着蟹腿自嘲勾唇,故作狼心狗肺状:“云知意,你不怕我反咬一口,回头就去州丞府告你泄密?”

虽大家在学业上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但谁都不是糊涂蛋,有些事根本不必说穿就能心照不宣。

云知意既敢将这把柄递给薛如怀,就是在释放善意;而薛如怀将其中隐患挑明,意思就是懂了她这份人情,绝不会出卖她。

云知意没理他这明知故问,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顾子璇:“这位姐妹,你踹错人了。”

顾子璇尴尬地憋红脸,蹲下替云知意拍拍小腿处的半枚鞋印。

无意间小小闹这么一出阴差阳错,气氛陡然轻松许多。三人都忍不住将头扭向一边,抿唇闷笑。

霍奉卿端着小碟子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云知意余光瞥见他他疑惑愣在屏风前的身影,不自知地皱起了眉。

旋即,薛如怀也发现了霍奉卿存在。

关于薛如怀这事,霍奉卿完全不知情,云知意不想将他牵连进来。

而以薛如怀对霍奉卿的崇敬追捧,当然也不愿被他知道自己在外头那些行为不端的破事。

各怀心事的云知意与薛如怀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又来了?”

“又?”霍奉卿冷冷嗤鼻,缓步近前,“这个字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二位惊人的默契,以及同样的嫌弃。”

“拿去。有借有还。”

他将满满一碟去了壳的蟹肉放在云知意面前,冷漠脸:“吃饭就好好吃饭,别嘻嘻哈哈。”

语毕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薛如怀疑惑嘀咕:“他开始不是叮嘱‘别欺负人’么?怎么看到咱们嘻嘻哈哈,他还是不高兴呢?”

云知意默然望着面前这碟蟹肉,

“大家都说,云知意与霍奉卿是一见面就掐到昏天黑地的死敌,”顾子璇兴奋地以两手捧住脸,似乎发现了某个惊天大秘密,“莫非,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云知意缓缓抬头:“是有所误会。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这次,换成顾子璇与薛如怀异口同声了。

“我与霍奉卿相识十年有余,这是他第一次帮我剥蟹壳。”

云知意心情复杂地歪头看着薛如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猜他就是为了多个借口进来,看看我有没有背着人欺负你。”

薛如怀大感震惊,与顾子璇面面相觑。

云知意使劲夹了一筷子蟹肉塞进口中,用力咀嚼,仿佛在生啖霍奉卿。

个狗竹马,不要也罢。对谁都比对她好,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四章

顾子璇生性热情开朗,为人又急公好义,在同窗们中间极得人缘。

以往她见大家都对云知意敬而远之,心中常有不忍,便时不时在云知意落单时主动上前搭个伴,闲话笑闹几句,或共桌吃顿饭。

云知意虽无格外热烈的响应,却也不拒绝她亲近,显然是领情的。

但,两人的交情在今夜之前也就仅止于此。

方才席间听了云知意与薛如怀的谈话,顾子璇才知自己在云知意心中的分量竟那么重。

受宠若惊之余,她对云知意的态度霎时亲昵许多。

饭后,两人在廊下信步消食,顾子璇满心雀跃与疑问交织,数度开口,却欲言又止。

毕竟雨还没停,消食散步的考生们大都挤在廊下,在这里说话并不方便。

云知意看她满肚子话快憋不住了,便忍笑询问:“我要回房了,你还跟不跟?”

“跟!”顾子璇立刻会意,眉开眼笑。

官驿为云知意安排了单独住处,与其余考生半点挨不着,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身为考生却能独拥一院,这待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考官呢。”顾子璇艳羡地打量四下,跟着云知意走进主屋寝房。

已是戌时近尾,夜雨中的天幕墨黑,房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云知意摸黑入内,径自来到窗下茶几旁抬手一掀,立刻有红光盈屋。

顾子璇目瞪口呆看着茶几上的烛台:“你们云氏未免也太、太……”

她一时词穷,实在不知该做何评论。

烛台上放的并非蜡烛,而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火齐珠。

火齐珠这玩意儿稀罕,置于暗处则愈明,如终夜不绝的薪火,向来被王公贵族、世家贵胄追捧珍藏,历代文人雅士也盛赞其为“赤子之心”。

“这么大一颗,落在谁家不得宝匣密藏、传家镇宅?也就你云大小姐奢靡,竟拿宝物当蜡烛使,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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