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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儿笑千百树Ⅱ:小荷不过尖尖角(17)

“你怎么知道她成人了?你都不关心我哪几天来呢,艾姝不也成了吗?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小芝撅着嘴巴,酸来酸去不过都是往她自己身上找补。

“我怎么不知道?你那几天我什么时候去找过你?”云志说的很促狭,微薄的嘴唇透着邪气的笑。

小芝的表情不自觉的红晕起来,她是喜欢云志的这种任性的。不是没有人追求小芝,小城市砖厂的女儿,家道殷实,但小芝就是喜欢云志,一副对她带答不理的样子,冷若冰霜。但要是火热起来,真的像是火一样炽烈,越是落差大越是有个性,越是个性就越让人着迷,越是着迷就越是让人欲罢不能。

成人了,安茉开始有心事。有志不在年高,思春无分少小。

林俊贤和刘嘉玲主演的《上海大风暴》,成为距《人在旅途》后的又一强劲的电视剧,比后者更风头劲猛。安茉的内心涌动着悸动,她喜欢林俊贤这个温柔男人嘴角的那抹浅浅的微笑。老旧的黑白电视机,除了灰白色的人物和故事,还附送雪花点儿,雪花点儿的数量和大小视收视的信号而定。播不出来内容的时候,安茉就用力的拍击着电视机,拍着拍着她就会泪流满面,什么时候她的生命里也可以有这样一个男人,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里透着温暖。

《上海大风暴》里,日本人用间谍横田秋子仪容刘嘉玲扮演的余婷婷,她跟林俊贤亦假亦真的做戏,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但感情必须是真的,不然戏就没办法继续。真的余婷婷最后被救了回来,但假的余婷婷却为了保护林俊贤而死,安茉为假的余婷婷哭了好久。

青春期的发育让安茉变得焦躁不安,她开始发现自己平板的胸部似乎在肿胀。那种心烦意乱的困然着安茉,以至于当小仝爸要安茉帮着搬石头整理院子的时候,安茉不得不跟小仝爸说她胸部疼,好像都肿了。

要命的是这句话给小仝妈听到了,她怪异的盯着安茉和她的胸部看了一会儿,恰逢前院的邻居来安茉家借镐头,小仝妈竟然像妇女开大会一样拉着邻居的手臂说,“你说我们家丫头傻不傻?她涨胸还跟她爸说,要不要脸啊?”

“大嫂,那你用热毛巾帮她敷敷,刚开始涨的时候挺难受的。”邻居婶子恋爱的看看安茉,叮嘱小仝妈。

“我说她你们还不相信,还偏说她念书好,哪有姑娘家涨胸跟爸说的?”小仝妈没理会邻居婶子的叮嘱,依旧沉浸在让她笑的不行的事实里,安茉竟然把涨胸的事儿跟小仝爸说?太不要脸了。

安茉无地自容的站着,原来有这么多事儿是不能跟男人说的,小仝爸也不行。小仝妈鄙夷的表情让她想起四年级那年,李铎和小仝妈在昏暗的灯光下,慌慌张张的又是穿裤子又是扣扣子的场景。小仝爸叼着烟,斜睨着眼神瞥了瞥龇牙笑得不行的小仝妈,又看看安茉,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道是不是小仝妈的讥讽和嘲弄影响了安茉的心情,以至于她课间休息的时候走神儿的厉害。陶婷婷满操场的跟男生疯闹,被葛治国追的到处跑,葛治国追不上陶婷婷,气的抓起地上的一块花岗岩的时候超陶婷婷砸去,陶婷婷一缩身蹲了下去,花岗岩的石头冲着安茉就飞了过去,正好砸在她的右眼下方的脸颊上。

周围的学生一片哗然,安茉的眼前一阵进行乱撞。等她反应过来,右眼下方的脸颊木木的,血迹滴滴答答的淌着,安茉的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

“不关我的事儿!”陶婷婷第一个跑开了,查范范和阿吴跑向安茉。

“打着了一个傻子!”葛治国竟然很大声的笑出来,还在原地跳着,朝远处的小仝招呼,“你姐就是一个傻子,你看啊,不哭不叫的,不就是一个傻子吗?”

然后,安茉眼前一黑,两条腿就软了下去,是查范范最后抱住了她。安茉的身体沉沉的,查范范也不轻,两个人倒在了一起。

那一石头的后果不算太严重,但安茉在右脸颊靠近鼻骨的地方缝了十五针,缝针的医生嘟念着安茉算幸运的,要是一石头打到眼睛上呢?要是石头直接砸到鼻骨上呢?不管是另外两个可能的哪一种,安茉的脸都将会废掉一半以上。少了一只眼睛等于黑了半个世界,砸碎了鼻骨等于失去了嗅觉,如此一来,安茉觉得自己还算幸运之中的万幸,唯一的不方便不过是不得不请假在家多休息。

班主任程老师对这件事儿的处理可谓不偏不向,首先葛治国要做检讨,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砸到人就是不对,同学间玩耍哪来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其次,安茉这期间的治疗费用葛治国家必须全部负担,而且还得给些营养费。

这个处理在安茉看来已经是非常公平了,她倒不需要葛治国的道歉,把花费的医药费和营养费给了,安茉觉得就算她挨了石头,也没什么损失。就像很多人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狗屎和牛粪是一样的,你不能期待这辈子自己撞上的都是好运气。

葛治国的爸爸特意选了安茉请假在家休息的时间去探望,他把赔偿的钱装到信封里,还特意买了水果。虽然葛治国结巴,个子也矮矮的,但他爸爸却是个高大的说话脆生生的大男人,他对安茉的印象是她的作文被抄写在黑板上当全班学生的范文,葛家是出过读书人的,他的弟弟就是小城市第一个考出去读书的大学生,葛治国的爸爸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寄予的厚望很大,可惜的是,葛治国的成绩始终稳定在倒数前三名,比倒数第二的小仝强了一点点。

“哎呀,你还真给钱哟,快拿回去,小孩子之间闹着玩儿的。”小仝妈见到高高大大的葛治国爸爸,异常的兴奋,握着葛治国爸爸拿着装钱的信封的手不放。

“大嫂,这事儿是我们家治国的不对,幸亏眼睛和鼻子没事儿,不然我们的罪过可大了,这点儿钱你一定得拿着。”葛治国爸爸竭力解释着,他想把装钱的信封塞给旁边呆呆的安茉,但两只手被小仝妈抓着不放。

“怎么能怪你们家治国呢,是我们家傻丫头不长眼睛,硬往那石头眼前凑的,你们不挑我们家的理我这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钱什么钱的?快拿回去,你要是不拿回去我可真生气了。”小仝妈和葛治国爸爸撕扯着,拼命把装钱的信封往人家身上的各个口袋里塞着,塞完了上衣口袋又往人家的裤子口袋里塞,葛治国爸爸被小仝妈搞得全身不自在。

“大嫂!这钱一定得给,安茉的脸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落下疤痕就不好了。”葛治国爸爸面红耳赤的,看着差不多滚在他怀里的小仝妈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大嫂不大嫂的,我比你大吗?快把钱拿回去!你再这样我以后可不跟你处了!邻里邻居的,小孩子闹着玩儿还当真,安茉没事儿,皮糙肉厚的,死不了。”小仝妈又是笑又是拉扯的,硬生生的把装钱的信封塞到葛治国爸爸的工作服裤兜里,刚才的撕扯搞得她一身都是汗。

葛治国爸爸千恩万谢的走了,既然小仝妈不要钱,客气的跟一家人似的,葛治国爸爸似乎也没什么理由拼命给钱。安茉肿着贴着药面纱布的脸,眼睁睁看着装钱的信封被还了回去,她躺在冰冷的火炕上,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人贱命也贱,挨了一石头,就连被赔偿的理由和资格都没有吗?

安茉请假休养那两天,总是有周围邻居拎着打毛衣的袋子,找小仝妈一起打毛衣话家常。小仝妈倒是能打的一手编织活儿,邻居婶子阿姨的,来找她看正针反针的套针的不少。

“安茉的脸还点儿没有?”邻居婶子关切的问小仝妈,时不时的瞄着躺在炕上看书的安茉。

“死不了,真是丧门星,满操场的人,谁都不打,就打她,不是丧门星是什么?”小仝妈不耐烦的嘟念着,手里的毛线活儿一点儿也不耽误。

“那赔钱了没?要是他们不赔钱我找我弟弟去,他管咱们这片派出所呢。”邻居婶子放低了声音,怎么说安茉的脸也缝了十七针。

“我才不会要他的钱呢。”小仝妈压低了声音,一脸黑桃花朵朵开的春情荡漾,“我跟你说吧,葛治国他爸看上我好长时间了,多攒从我们家门口走多攒往我们家看,那眼神……哎哟,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邪邪的,他哪是给我们家死丫头赔钱啊,那是偷偷给我钱,你不知道那个装钱的信封多厚呢,有我……手指头这么厚,我哪是那种人啊,啐了他几口,让他把钱拿回去了。”

“是吗?”邻居婶子嗯哼了一句,勾着毛衣没再说话。

安茉厌恶的闭上了眼睛,她缝针的伤口也开始隐隐约约的疼。小仝爸还坐在角落里翻看路边摊上薄薄的黄色杂志,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眼睛慢慢的皱成了三角眼,眼镜蛇一般的斜视了小仝妈。还不忘恶狠狠用手指头蘸着唾沫去翻看他手里的扫黄打非的黄色杂志。

安茉顶着被医用胶布封住的伤口回到学校上课,她觉得自己伤的不是脸。

“你就是个傻子,傻子!给钱都不要!我呸!谁给钱会不要?只有傻子才不会要钱!”葛治国在全班同学面前取笑安茉,还拿教科书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