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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98)

  也许是他的脊梁骨太硬,又或许是这个姿势下气道受的挤压才恰到好处,李意阑忽然像是不耐痛似的喘了一声,先是痰后是血的从知辛肩头吐了有一大碗。

  知辛面朝地面,立刻注意到落地的除了稀里哗啦的淤堵物,还有一声相对更脆的,从李意阑右手间掉落的东西。

  是那个湿婆木雕。

  可他发病的时候拽着这东西不放干什么?

  第37章 半夏

  木雕的形状不够方正,落在地上后还滚弹了两次。

  这异动足以引起众人的注意,不过当下李意阑更重要,便谁也顾不上管它。

  只有张潮细心一点,路过的时候将它用脚尖挑到了几尺之外,免得激动的人一不小心将证物踩成个稀巴烂。

  吐出那摊血痰之后,李意阑被手忙脚乱地摊平在地,鼻息好歹是回来了,细如丝缕,但已经足够让人庆幸了。

  知辛坐在地上,掌心搭着李意阑的胸口,那里的起伏还很微弱,像时亮时熄的萤火,但流萤虽小却自带光彩,无惧这世间最让人盲目的黑夜,李意阑有点像它。

  时命不长,且繁且忙,知辛很喜欢这种小东西。

  关心他的人都在,知辛平静下来,担忧如潮水般退却,目光随即落到了人群外围的木雕之上。

  众人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按回肚子里,这才发现屋里已经没法住人了,色香味俱全,一致令人作呕。

  考虑到檀香有安神的作用,大师又懂医术,加之李意阑没事也爱往人屋里凑,江秋萍建议道:“不如将大人暂时先挪到大师的房里去安置吧。”

  寄声无所谓,他还处在一种高兴地找不着北的状态里,可是王锦官不同意。

  事发突然,她来时心神惧震,除了生路别无所求,现在情况稳定下来,理智和危机意识也回来了,她不容商榷地说:“不,他跟寄声去我那里。这屋子先不许打扫,在行久清醒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进来,现在都出去。”

  江秋萍不得不感叹她反应真快,这样的话屋里仍然都是原来的痕迹,届时有什么不对,查起来也方便。

  吴金高大魁梧,主动背起了李意阑,寄声和王锦官跟在左右,大家一窝蜂地聚起来正要离开的时候,知辛突然说:“夫人,这个我能拿去看看吗?”

  王锦官回过头,见他用手指着那个木雕,本能就想点头,可临动作前却顿住了,拒绝道:“很晚了,大师不要费神了。等明日清扫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知辛也不强求:“好。”

  兵荒马乱、洗洗涮涮,等安置好李意阑,滴漏就堪堪指向卯时了,回笼觉已成奢望,大家也无心睡觉,索性都挤在王锦官屋里的八仙桌上,夙兴夜寐地拉开了会议的大旗。

  知辛这次没有回避,之前的白骨案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可眼下他在意李意阑为何会吐血昏迷。

  没了主持大局的提刑官,能言善辩的江秋萍接过了重任,他问寄声:“大人以前发病时,出现过这种状况吗?”

  “从来没有,”寄声异常笃定,“只有一次呕的痰里有些血丝,大夫说是咳的厉害,伤到了咽喉,而且身上也没有肿过。”

  他心直口快,也无所谓周到,面相大夫脱口就道:“郎中大哥,我六哥他是不是中毒了?”

  既然府中能有一个卧底,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江秋萍觉得他这个猜测十分合理。

  被吴金押来的大夫已经检查完毕,坐在桌子外围困得打瞌睡,王敬元好心地推了他一把,大夫惊吓着醒过来,见大家都在看自己,不免就有点慌。

  道士体贴地在他耳边灌了几句悄悄话,是他答得上来的问题,郎中稳住阵脚道:“不是中毒,这位大人唇色如常,指甲不青黯,眼、耳两窍洁净,指尖血也未能使银针变色,只是遍起瘾疹,浑身绀紫,高烧发热,上吐下……”

  下没下泄他不知道,郎中本来是要脱裤子看的,可手刚拉住李意阑的亵裤系带,寄声就黑着脸大喝了一声“干什么”,那语气跟山贼喊“要命还是要钱”气势相当,郎中被他唬得一愣,只得腹诽着金贵人物屁事多地作罢了。

  “……呃,”郎中猛地住嘴,顿了顿做出结论,“这是忽发的风疹。”

  王锦官明显对这答案不满意,眉心微微皱着:“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发风疹?”

  郎中道:“夫人此言差矣,这位大人肺气亏虚,积病已久,本来就比常人有更多的忌讳,春天的花蕊、夏时的柳絮、可进食的发物以及风热之邪等等,都有可能让他冲任失调,忽发只是外相,究其根本其实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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