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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箩姑娘(24)

Bart被一个猫女郎带开了。田箩放下手里空了的高脚杯,从刚刚就一直压抑到现在,连呼吸都困难的悲伤,如果再不宣泄,也许,她真的会就此死去。从怀里摸出手机,尤殿!为什么偏偏要对她这样残忍!

手机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一股悲愤,田箩冲着手机大喊:“我喜欢你!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么!我高兴喜欢就喜欢!”凭什么,就凭她喜欢他,就算他俩有千千万万个不可能,难道就非得把这一丝的奢望都粉碎个彻底,才甘心么?

电话那端静默了好一会。田箩只觉得,心脏随着静默一阵一阵的抽。明明已经麻痹了的,为什么还会这样难受?“我说,我喜欢你!听见了吗?”

其实大堂里的音乐声并不是非常刺耳,即便加上周边嘈杂的人声,田箩直接对着电话的告白,依然是不会被盖过的。这样大的声音,电话那端,无论如何都不会听不见。

然而田箩听到的,却只是那端扣了线以后传出的嘟嘟声。

自始至终,没有回一个字!

田箩已经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喝了这样多的酒,却原来仍然是会冷得仿佛等待死亡。

田箩一把抓起大衣,也不等Bart从猫女郎那儿脱身。站起来就冲了出去。

因为大雪,大堂门外并没有车水马龙。甚至除了里头飘出的音乐声,便是一阵古怪的宁静。

雪下得很大,田箩没有穿外套。雪花落到肩膀上,竟然完全不冷。也许,是她自己太冷,连雪花,都比她更温暖。

既然如此,就让她这么一直冷下去吧。温哥华,真是一个冰冷的城市。

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紧紧地覆上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她转了个身。

来人也没穿外套,修长的身板,一色的白,比雪花还耀眼。

莫小白。

原来,他竟然是这样温暖的一个人呀。

田箩眯了眼,手不自觉地伸进大衣的口袋里,捏紧了里头米娜送她的小雨衣。

(27)

其实,莫小白真的是一个温暖的人。从以前,就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用最能温暖人的方式,站在她的身边。

他总爱把她照顾得很好。就好比送她的花茶,就好比藏在钱包里的钻戒。

所以,在他躺在病床上的这一刻,田箩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想要陪在他的身边。

可惜,病人似乎是不大愿意领情的。其实也轮不到她来陪,莫小白单位里的人来得飞快,给带来了各式各样的日用品、补品、鲜花、水果,还给安排好了特护,更按照医生建议,在星级餐厅里给定了一周的健康套餐,准时准点的派司机去领了送来。

莫小白醒了,自然是会伤口疼得难受的,却一声也没吭。面色苍白地吩咐特护,他不想要任何人打扰。当然,这个任何人,包括了田箩在内。

田箩一早打电话到公司请了假。辗转反复,却最终遭到被驱逐的命运。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总是这样的么?这就是莫小白。总是在她心甘情愿地靠近以后,再无情地把她推开。

田箩觉得自己很累。身心俱疲的累。许多事,已经不愿再较真。最好,能够淡忘。最好。

回了家,却仍是睡不着。正巧母亲难得的也在家,书房桌子上堆着厚厚的好几十本剧本,正埋头翻着。看田箩这时间回了家,忍不住喊到跟前责备两句:“多大的孩子了,一点把握不好分寸。这又跟谁闹腾到现在,连班也不上了?”

田箩低着头,随手拿了本剧本翻。里头正好是男主角在跟女主角求婚的戏码。田箩翻到标题一看,是个侦探剧。真是,无论什么剧种,无论什么角色,都逃不过这种命运。也不知怎的,突然就问了句:“妈妈,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人嫁了?”

本来只是随意唠叨两句的女主人,听了这话就抬了头,看田箩一脸的茫然,笑了,把手中的剧本放下。“田箩,妈妈这些年爱带着你去相亲,并不是要逼着你嫁人。是希望你能更幸福。”

一顿,伸手摸了摸田箩的脑袋:“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知道……”田箩觉得母亲的手很暖很软“不知道,算不算是喜欢。”

“妈妈,我小时候,觉得自己要像田螺姑娘。就是童话里的那个。虽然她只是一只田螺,甚至都不是人类,但她明知跟农民的差距那样的大,还是选择守着农民,一心一意,无论地主如何捣乱,致死都没有改变。”

“可是,现实中没有农民,守着,会伤心。”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无辜的侦探剧剧本封面上。

“傻孩子。”田家女主人先伸手把剧本移开,才给田箩拿了纸巾擦眼泪:“是哪个幸运的家伙?我们家田箩可是打小人见人爱。改天带来妈妈帮你骂他。”

田箩摇头。

“田箩,要懂得珍惜眼前的人。也要懂得原谅和退让。”许多时候,维系一段感情,除了付出,更多的是珍惜,原谅,和退让。母亲的话,田箩懂得。纠结于太多的过去,介怀于太多的恨意,最终导致无法原谅。蒙蔽了视线,看不见对方的付出和努力。比如花茶,比如钻戒。

田箩让家里的保姆给熬了粥,直熬得米粒都化成了水,才拿保温壶装了,带到医院。

早过了探病的时间,病房里静悄悄的。莫小白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

田箩把保温壶交给特护,交代她等莫小白能进食,热了再喂。

也许是听到动静,莫小白突然就睁了眼。特护接了壶,很为难:“田小姐,回去吧。莫先生说了不想见任何人。”

田箩点点头,看向莫小白:“我只是,想把东西还你。立刻就走,保证不打扰你休息。”说着从包里掏出那一袋医用塑胶袋。

莫小白看了一眼,终于点点头。

特护很识趣,提着保温壶站起来:“莫先生,我去把东西放好。就在外头,有什么事,您按叫人灯就成。”临出门,还帮忙把半开的门给掩上了。

田箩走到床头,坐下。半天以前,他还在这儿,握着她的手,紧得抽不开。

现在,却是不愿看她一眼的。人,是不是总是这样?拼了命,尽了力,得不到回应,所以,就开始放弃。

“好些了吗?伤口,难受么?”田箩柔声问。

“东西呢?”莫小白不答,只是问。

田箩拿起那个医用袋,把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他的床头柜上。

莫小白沉默着,看着她把东西一样一样放下。

最后,袋子空了。

她站起身:“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转过身刚要走,手却被抓住了。冰凉的触感,还有些微的颤抖:“田箩,你到底想要怎样?”

莫小白,他,一直是那么暖的一个人呀。曾几何时,变成了这样。田箩觉得心疼,伸出手回握住他的。他嗖一下挣了开来。

“够了,田箩。你这为的又是哪般?”他是痛,但却不是伤口,是心痛。那些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既然已经不是过去的田箩,既然不爱了,既然拒绝了,又何须现在才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田箩,收起你的同情,我,不,需,要。”他说得极慢。牵动了伤口,皱着眉,额上浮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田箩重新坐了下来,拿了挂着的毛巾,给他擦汗:“你别动,伤口会疼。”

他想挥手,打掉她拿着毛巾小心翼翼的关心。最终仍是没动,只看了她好一会,像是失去力气般,闭起眼:“你总是这样。让人总有种错觉,以为你其实是喜欢他的。何必呢?田箩,你看,少了我,你依然过得很好。何必,一直把人当傻瓜?”

她脸上的表情,他又怎会不熟悉?20岁的她,就是不停不停地用这种表情,虏获了他,从此万劫不复。明知道,这之于她,并不代表什么,却仍眷恋不醒,怕一睁眼,再看不见这样的她。

“你走吧,别再来了。放心,这一次,我真的不会再找你。”他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气力。

“莫小白……”他听见她的声音,柔弱而低沉。

睁开眼,仅仅只是想要再看看她而已。

一枚晶亮的指环,被她小心翼翼地,隔着洁白的医用被褥,放在他的胸口。

莫小白只觉得心脏一抽,顿时有种被人看穿的狼狈:“你别逼人太甚!”也顾不上右手正在输液,一把就把戒指拽在了手里。

他为她干的蠢事已经够多了,多到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何须她再来提醒一次!

一动,又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莫小白,”她说,“我恨你。”

他咬紧了牙。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温哥华的冬天,对我来说有多冷。”她说,“你也不会知道,得要熬多久,才能让喜欢变成恨。”

“你不会明白,要假装原谅你,或者不原谅你,都是会让人掉眼泪的事。”她继续说,“你也不会明白,要接受你对我的好,得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莫小白的心脏,抽得更加厉害。紧得悬到了嗓子眼,他很困难地挣扎,却无可奈何。

田箩伸出手,覆上他紧握着的,手背上还插着点滴的手。他的手太冷,她的手,冰凉却带着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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