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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箩姑娘(29)

田箩交握着的双手,已经紧得发白。轻轻闭上了眼,太过了解他,果然,是一件过于痛苦的事。她知道,她一直知道,他要说什么。

“田箩,你,不过就是我的保姆。你以为你算什么?我不过,就是还没看够你这副顺从的模样罢了。”字落得很轻,却一字一句,慢而清晰。

“你以为,只要我不同意,你逃的掉么?”

尤殿把车开得很慢,侧了头,紧紧盯着她。

田箩睁开了眼,通红,却没有泪水。

尤殿面色一紧。

“姐,你可真让人生气。”

手机铃声又一遍一遍的响,尤殿盯了她半晌,终于是接起了电话:“林秘书,我现在过去。恩,就我一个人。”

挂了电话。尤殿再没看她一眼,直视着路面,好一会,蹦出一句:“姐,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声音充满了无力。

田箩紧咬着唇。

一直没有落下的眼泪,成了串的往下滑。

她可以忍受他的骄纵任性,她可以忽视他的轻蔑鄙夷,她可以不在意,他的操控和威胁。可是,他这样,一字一句,问得缓慢,却渗入了骨血,让她觉得伤心,觉得心疼。

她离不开他。无论有没有莫小白,无论有没有将来。

原因,太多。

除了她所必须承担的,身为田家唯一的女儿所必须付出的。还有,她不希望他不幸福。

她的母亲,希望她可以更幸福。

她,希望他可以很幸福。

尤殿,总是这样。甚至都不需要一兵一卒,就已经把她控制得很好。

可是,他,一向控制着很多很多人。

而她,只是,很多很多人之中的一个。

田箩哭了。觉得心里酸得难受。

尤殿看到了她的泪水。面色更白了一分。

“算了,你不需要,强迫自己说谎。我不在乎。”声音紧得像上紧了的发条。

然后,用安抚宠物似的语气。

“那戒指,不适合你。”他说。

“你要和他在一起,我,不,许。”

田箩急了,泪掉得更凶。

他这一次,没有给她递纸巾。只是把车靠着路边停下,转过身来,很认真的看着她:“田箩,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田箩,你一向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牺牲什么。”

皱了皱眉:“你不是挺骨气么,我怎么逼你,你都没哭。这会要为了别人,倒舍不得了。”

伸手,很粗鲁地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别哭,就算你伤心,很伤心很伤心,也不许在我面前,为了别人哭。”

尤殿坐得笔直,眼睛直望到她的心底。

“我不管,是不是你主动追求他。我也不在乎,你到底有多想和他在一起。我更不想知道,在我放你自由的日子,你到底都干了什么。”

“我只是,从今天开始,不想要再看到,他抱着你的样子。不想要再听到,他叫你的名字。”

“也不许,你再提起他。包括,有他的回忆和过去。”他说得很认真:“因为,这样,会让我后悔。”

“你就是个保姆,跟其他所有的保姆一样,没有什么特别。”

“所以,田箩,你知道,哪些是必须舍去的,哪些,是必须付出的。”

“这不是个选择题,你没得选择。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你只能,继续留在我身边,继续当我的保姆。”

“除非……”摇了摇头,看着她笑了:“没有除非。田家的女儿,家教严谨为人圆融,在你身上,不会有除非。”

尤殿弯下身,伸长手跨过她,打开了她那一边的车门:“现在,我给你7天,去跟你心爱的人道别。”

说这句话的时候,尤殿贴得田箩很近。近到,田箩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呼吸。

田箩觉得心脏像被人用力掐着,透不过气,痛不欲生。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尤殿推下了车:“下车吧。”

一顿,深深吸了口气。

“反正,我只是,‘爸爸上司的孩子。’”他学她的语气。

黑色奥迪只用了不到1秒,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田箩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依然没能站起来。

7天,得是身为主子的尤殿,对她多大的宽容呵!

他很生气,甚至气到,毫不吝啬地一遍一遍提醒她,她不过,就是个保姆。

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也丝毫不需要在乎她的反应。连哭,都是多余的。

这就是真真正正的太子党了。很清楚自己手里的武器,更了解敌人身上的弱点。

总是能找到一种最有效的方式,用敌人最痛的方式,千刀万剐,毫不留情。

尤殿,为了留住她,倒是颇费了点心神呢。田箩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甚至逼得他自己,都忍不住地痛了。

尤殿的身边,向来是不缺人的。多她少她,又何须如此介怀?甚至到必须得用威胁,来达到对付她的目的。却从没给她机会,告诉他,他,决不仅仅,是“爸爸上司的孩子”。从来都不是。

妈妈希望她能更幸福;她希望尤殿能很幸福。

怎么办?莫小白,好不容易,才真正看懂了你的心。

怎么办?莫小白,真的,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了。

不然,大家,都会变得不幸福。

(31)

田箩在人生算不得辉煌的25年里,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对她的评价,都脱不了大方得体四个字。即便后头再附加诸如漂亮、聪明、能力强等等的词汇,也都只是跟在大方得体后头。大家所认识的田箩,似乎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做最恰当的选择。她从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发光的人物,却总是恰如其分的韬光养晦,例如念高中的时候,田箩代表学校参加过无数的这样那样的比赛,领过无数的这样那样的奖项,独独是从未加入过辩论赛。又例如念大学的时候,田箩大一就入了学生会当干事,负责着这样那样决策性的工作,独独是从未想过要当会长。所以,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她是一个,值得景仰且绝不会在人生道路上有任何偏差的人物。甚至田箩自己,也从未想过,会有任何事,足以影响她的循规蹈矩。

就连周一跟美方尖端科技集团的代表团开联席会议,尤子杰竟然坐在美方代表的首席列位上冲她意味深长地笑,她都依然能够镇定自若地把文件递过去,回以大方得体的微笑。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田箩所在的企业,以几近天价的价格,历时1年,终于谈下了对方的一项高科技专利产品亚洲代理权。这一次会议,算是第一次会晤工作。这家科技集团,向来做的是欧美的高端市场,第一次进军亚洲市场,就签给了他们,也难怪他们那位忙得几近消失的亚洲区CEO,也亲自出席了。

原来,尤家的那位浪荡子忽然回国,是为了这个啊。田箩恍然大悟。尤家的人,果然都是些能翻云覆雨的人物。田箩震撼于对方科技集团雄厚的财政及资历背景,却从没想过掌门人竟然会是尤家的人。

会议结束,双方互道“合作愉快。”田箩那位绅士味十足的CEO老外上司,非常亲和地将她喊到跟前,特地用了中文吩咐:“田箩,York难得亲自带队,又对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有浓厚的兴趣,何况你们又算旧识,York在中国的接待任务,就交给你了。这几日你可以不用回来报道,特殊情况直接找我汇报。可以吗?”

田箩从善如流地点头,用英文对尤子杰说:“您好,York。”

她的老外上司就在一旁笑得圆融:“York,我为您安排的翻译小姐,希望您能满意。”

双方寒暄了一阵,终于算是结束了会议。接待晚宴开得铺张而奢华,尤子杰所带的团队果然惊才绝艳,晚宴前竟然为了炒热气氛,随随便便掏出这样那样的高端机械做娱乐表演节目。许多机器人外形的器械,还会做一些细致的工作。甚至有一只跟玩具贵宾犬差不多大的小机械人,还当场表演了用筷子夹菜和切牛排。最后推广部人员才说,这是一只医用智能手术机器人。顿时一桌人都乐开了花,直变着花样的要求那只机器人继续做这样那样的表演。活生生仿佛变形金刚2现场版。

公司派了车,于晚宴后送贵宾们回去。尤子杰的车却是自己配的司机,开的是传说中的迈巴赫,一早停在酒店楼下等着。田箩作为主办方的高级秘书,礼仪上必须负责送贵宾回到酒店为止。于是也只能非常高调地上了尤子杰的迈巴赫,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上。

尤子杰倒是很自然,一派闲散地坐在后座,还遥控着那只刚得了满堂彩的医用机械人,绕到前座边上给田箩敬礼。

田箩对这位不按牌理出牌的尤家浪荡子完全没有语言。又觉得他心思异常深沉,更是不想跟他有任何牵连。知道他中文程度不好,只态度正经地拿英文问:“York,请问您明日有什么行程安排么?或特别想去的地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后座的尤子杰就笑了:“箩,箩,你可真识时务。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倒是分得清清楚楚。是我向你上司提到了你,所以他才故意把你这位旧识安排给了我。你倒是从善如流得令人惊讶啊,竟然连一丝的反抗都没有。”边说还边遥控着那只机械人,举起一只机械手指着田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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