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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15)

谢朗忙禀道:“启禀陛下,殿下所说,并非将士,而是微臣在岷山时找到的一只白雕。”

景安帝更来了兴趣,“哦?白雕?”

“是。微臣到了岷山后,深感当地地形之复杂,见当地山民靠养雕来发现猎物,便想到养一只雕,训练它,利用它在空中发现敌踪,追踪示警。所以赤水原一战,我军才能及时发现丹贼左忽喇王行军路线,将他们全歼。”

景安帝喜道:“这倒是闻所未闻。快,明远,快让朕瞧瞧你养的白雕。”

“陛下,这白雕十分凶猛―――” 谢朗面有难色。

景安帝略有不悦,“明远,你当朕是文弱书生不成?”

谢朗连称不敢,微微仰头,撮唇而呼。啸声压下御苑内的箫鼓之声,在夜色中远远传开。

不过一会,天空中隐隐传来一声高亢的鸣叫,谢朗微笑道:“它来了!”

景安帝正要说话,扑楞声响,白影挟着劲风扑下。谢朗笑着将右臂举起,一头白雕落在他的手臂上,微歪着头,黑溜溜的眼珠看着众人。

景安帝和秦姝见这雕十分威猛,啧啧称奇。秦姝碰了碰白雕的右翅,见它并不反抗,大喜,笑着问谢朗,“明远哥哥,它叫什么名字?”

谢朗看着精心豢养了两年多的雕儿,话语有掩饰不住的骄傲和得意,“这是北疆难得一见的白雕,通体白羽,所以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大白!”

十、君心只在凌烟阁

秦姝极喜爱这白雕,忍不住去抚它的头顶,哄道:“大白乖,你可不要咬我―――”话音未落,大白猛然昂首鸣叫一声,同时用力扇动翅膀,吓得秦姝急步后退,谢朗忙将她扶住。

大白鸣叫的一瞬间,平王闪身而出,急速挡在景安帝身前。大白却未伤人,展翅高飞,消失在夜空之中。

谢朗松开秦姝,转头向景安帝请罪。景安帝也不怪罪,面带笑容地看了平王片刻,归座道:“朕看这白雕威武勇猛,又在赤水原一战中立下大功,朕想赏它。”

秦姝喜笑颜开,问道:“父皇,您打算怎么赏大白?它要那些个金银珠宝可没用,您也不能赏它个宫女―――”

平王在旁轻笑,秦姝脸便红了红。

景安帝知她怕自己赏几个美艳宫女给谢朗,便笑道:“柔嘉放心,朕这次谁都不赏宫女,朕赏大白一个官当当。”

秦姝心中欢喜,却撇了撇嘴,“父皇说笑,鸟儿怎么能够当官?”

景安帝素喜这幼女娇痴可爱,笑眯眯道:“盛朝时,女帝为了令百花在一夜盛开,许下‘第一个开花的,即封为中书郎’。后来牡丹当先开放,女帝便真封了它为中书郎,柔嘉忘了这回事吗?”

秦姝笑道:“还真忘了这回事了,难怪刘公公他们总叫牡丹为‘丹郎、丹郎’。那父皇打算封大白一个什么官职?”

御苑中所有人都倾耳细听,看景安帝究竟要封那只大鸟何等官职。一旁的起居郎神情郑重、研墨捧纸,只待圣命一下,便要起草朝廷最新的任职旨意。

景安帝捋着胡子想了片刻,微笑道,“传朕旨意:神雕大白,勇猛威武,忠心为国,立功颇殊,今封其为骁卫军郎将,号‘威勇白郎将’,从六品,隶属于骁卫将军麾下。”

谢朗跪下代大白谢过“吾皇隆恩”。文武百官们口呼“圣上英明”,暗中却窃笑不已。夜宴罢后,不到天明,圣上钦封“威勇白郎将”一事便传遍京城,成为一时佳话。

夜宴散后,景安帝命平王留下。平王低头领命,转头间瞥见弘王、雍王的眼神,心中暗叹一声。

秦姝趁人不备,连使几个眼色。平王笑了笑,向谢朗道:“明远,你先别急着回府,本王还有话和你说,你到玄贞门稍等片刻。”

“是。”谢朗忙道。他不知平王有什么要紧话,与众人一起出了御苑,便在玄贞门侧静候。正数着烛影,无聊至极之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转身喜道:“王爷,可以走――”

轻笑声如同迎春花般娇嫩,谢朗挠了挠头,笑道:“原来是柔嘉,我还以为是王爷。”

秦姝满心的欢喜,象浪水拍打岩石一样涌上,又落下。她慢慢走近,微仰着头,看着谢朗,黑亮的双瞳在宫灯照映下,流动着异样的神彩。

谢朗这才仔细看了看她,仍旧微笑道:“柔嘉用的什么花粉?肤色这么好。”

秦姝背在身后的手轻轻颤抖,柔声道:“真的好看吗?”

“好看。”

“是北梁国脂县的云英粉。”秦姝慢慢低下头,“明远哥哥,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就一直用这个。”

“好啊。”谢朗笑道:“柔嘉若是还有这个,能不能给我一点,我正愁没给三娘买到合适的礼物。”

宫灯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秦姝愣愣看着,半天才应了声,“好,回头我让抱琴送些过来。”

“多谢柔嘉了。”谢朗略觉不安,似乎和秦姝不象小时候那般自然,一时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只得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

秦姝看着他的影子慢慢地后移,又盯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半晌方轻声道:“明远哥哥。”

“嗯。”

“那句诗―――”秦姝咬了咬下唇,低低道:“那句诗,我很喜欢。”

谢朗微愕,“什么诗?”

秦姝深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就是那句―――两处相思不相见,泪湿青衫情无限―――”说到最后,已低不可闻。

谢朗费了些力气才听清楚,念了一遍,点头道:“嗯,确实是好诗。哪位才子写的?”

秦姝猛然抬头,面露惊异之色,慢慢地,眼中含了一汪泪水。谢朗忙问,“柔嘉,怎么了?”

秦姝“哇”地哭了出来,提起裙裾,右足用力踢向谢朗,谢朗不敢闪躲,“唉呀”一声,抱着左脚转圈。秦姝犹豫片刻,转身飞奔,消失在廊道尽头。

谢朗正摸不着头脑,遥见平王大步过来,也不再想,迎上前,二人说笑着回了顺和宫。

景安帝即位后,迟迟不立太子,四位皇子也皆养在宫中,不允他们出宫开府建制。平王所居,便为顺和宫。

摒退所有太监侍女,平王在院内来回踱着,终于转过身望向谢朗,肃容道:“小谢。”

“王爷有话请说。”谢朗拱了拱手。

平王仰头看着一弯弦月,轻声道:“父皇允我开府建制了。”

谢朗大喜,“恭喜王爷。”

二人都知能开府建制十分重要,同时也是景安帝挑选继任者的一个重要暗示,想到胸中壮志有机会得以实现,都心怀舒畅,相视而笑。

平王叹道:“不过这样一来,大哥二哥定会嫉恨无比,将来只怕风波不断。”

“怕他们做什么?”谢朗冷笑道,“反正他们是不会消停的,咱们做好份内之事,不让人抓住把柄就是。”

平王点头,“嗯,眼下父皇便交待了一件事情下来,咱们一定得办好。”

谢朗忙道:“王爷尽管吩咐。”

平王看了看谢朗,道:“小谢,你得走一趟洺北孤山。”

谢朗吃了一惊,道:“是和天清阁有关吗?” 他脑中忽然浮现一双充满嫌恶的眼睛,不由心中不快。

“是。薛先生去世后,由小薛先生继任阁主。前不久,父皇收到密报,小薛先生已经找到了《寰宇志》。”

谢朗对《寰宇志》也略有耳闻,叹道:“《寰宇志》重现人间,也不知是福是祸。”

“是啊。可眼下,父皇绝不能让《寰宇志》落在别人的手上,所以得将它拿回来。”

谢朗一听便明,“是要暗中拿回来?”

“嗯。眼下,不管是南梁北梁,还是丹族和西域诸国,还有南方作乱的那些个逆贼,都对《寰宇志》虎视眈眈,若是明着去取,只怕会引起大乱。所以父皇便将这个重任交给了我,听父皇的口气,咱们若是能将《寰宇志》顺利取回京城,父皇将册立我为太子。”

谢朗欣喜地吁了口气,平王微笑道:“我想过了,其实父皇也是这个意思:谢尚书出自天清阁,你称小薛先生一声‘师叔’,由你带着高手和密旨,暗中去取这《寰宇志》,再秘密带回京城,再合适不过了。”

谢朗正色道:“王爷放心,我一定将《寰宇志》平平安安带回来。”

平王拍了拍他的肩,“劳烦小谢了。出征刚回来,又要劳你远走一趟,你和柔嘉的婚事,也只有等你从孤山回来后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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