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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12)

李清洛在河边跟随着那两名黑衣人而来,但见他们轻功上佳,显是武学上乘之士,不敢太靠近,只能远远的辍着。及至偷进军营,见两人寻到主帐,待出声示警,刺客早已干掉帐外亲兵,入帐行刺,她未料到刺客下手如此迅速,待她冲至帐中,正见高大黑衣人重创血衣卫,剑刺萧慎思,终于得在最紧急关头救下萧慎思一命。

萧慎思转过头来问道:“有容的情况怎么样?”

一血衣亲卫答道:“已遣人去请林军医了,有容的脉象微弱,只怕失血过多。”

萧慎思正欲说话,一亲卫从帐外走入,跪禀道:“启禀将军,那刺客轻功了得,弟兄们追赶不及,请将军赐罪。”

萧慎思道:“此并非你等之罪,此人剑术了得,武艺高强,实乃我平生所见之强敌。”

清洛见众人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便欲悄悄由帐后离去,甫一动,便觉胳膊上的伤口痛彻心扉,忍不住“唉”的一声唤了出来。

萧慎思回过身来,上前几步扶住她,让她在椅中坐下,温声道:“小兄弟,你受了伤,先坐下来歇息歇息,林军医马上就到了。”

清洛此时只感觉到伤口攒心似的疼,那黑衣刺客这最后一剑似贯注了真气在剑身之上,只怕是伤到骨头了。

这时从帐外施施然走进来一个人来,一袭白衫,头带方巾,衣带飘然,腰间系着一块晶莹欲滴的翠玉,如玉树临风,周身散发着一派书卷气息。

清洛意想不到竟能在军营中见到此等人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书生进得帐来,向萧慎思淡淡一笑:“这次你又没死掉。”

萧慎思朗笑一声:“承你贵言,还真是死不了。”

又道:“归远,你还是赶紧看看有容和这位小兄弟的伤。”

那书生转过头来扫了清洛一眼,又看了下有容,唤道:“不死,不活,将我的药箱拿来。”两个童子应声走了进来。

清洛想不到这书生竟是军医,待听得他唤药童的名字,胳膊虽然疼痛,也不由得笑出声来。

那书生用眼角瞟了她一下,道:“这位小兄弟,你可别笑,我林归远要是想谁活他就不能死,想要谁死他就不能活,人啊,不怕死,就怕是不死不活。”

他口中调侃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令人眼花暸乱,先是封住有容伤口周围的穴道,接着十指上下纷飞,几句话的功夫就替有容上好药包扎好了伤口。

他将手上染血的白布一丢,拍拍手道:“有容命大,阎王爷不想收你。”围在有容身边的血衣亲卫们顿时一阵欢呼,象是极信任他的医术似的。

林归远又道:“不死,给有容按一号药方煎药。”说话间向坐在椅上的清洛行来。

清洛正在犹豫是否让他治疗之时,他弯下腰来,抓住清洛的右手,“嘶”的一声,扯下了大半个衣袖。清洛不由得呼叫:“你想干什么?”身子向后急缩。

林归远直起身来,冷冷的道:“不扯掉衣袖怎么帮你上药包扎?”

清洛一条右臂尽数裸露在外,帐中尽是男子,不由得一阵害羞。将手移至身后,半晌都不肯伸出来。

林归远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从不耐转为疑惑,又上下扫了几眼,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来。

正在尴尬之际,萧慎思大步走了过来,道:“小兄弟,归远乃是我军中的医神,活人无数,你臂上剑伤甚重,还是尽快医治为好。”

清洛这才省起自己是男孩打扮,又想起爹爹平日教导江湖儿女应光明磊落,便落落大方的将右臂伸至那林归远面前。

林归远入目便是那白静细腻的肌肤,禁不住心中一荡。定住心神,只见那手臂上一道深深的剑伤,连忙先封住周围的穴道,将清洛的手臂抬了起来,清洛不由得轻叫了一声。

林归远轻声道:“你这剑伤可不轻,虽只伤在手臂处,但已见骨,并伤及筋络,可得好好上药,再扎上一段时日的银针,方能恢复,近段时间可不能再舞刀弄剑了。”

清洛闻言心下焦急:如果真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恢复,那岂不是不能去燕兵营中救出爹爹?爹爹有伤在身,如拖上几日,真不知他老人家要受何等苦楚?想到此处,泪水便在眼眶里面打转,只是银牙暗咬,不让泪水掉下来而已。

林归远只道她是上药包扎疼痛,笑道:“你这小兄弟,对敌时英勇无比,对着我这神医怎么反而胆怯起来了?”言语中将“小兄弟”三字咬得重了一些。

清洛并不理他调侃,只是心下暗自寻思该如何尽早潜入燕境,救出爹爹。

说话间,血衣卫们已将有容抬出去休息,军帐也已清理干净。

林归远替清洛包扎好,看了看萧慎思一眼,笑道:“你怕也受了一点内伤吧,让我瞧 瞧。”

萧慎思道:“我的伤不碍事,自己调理几天就是了。”

林归远也不强求,道:“随你便。”拍拍手,状极潇洒的出了军帐,步出帐门的时候,回头瞧了清洛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转头而去。

萧慎思走到清洛身边,俯下身来,问道:“小兄弟,此次承蒙你相救,请问尊姓大名?”

李清洛正坐在椅上,脑中盘算如何尽早救出爹爹,猛然听到萧慎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由得抬起头来。

刹那间,只觉一双清澈黑亮的瞳仁将自己吸了进去,这眼神是如此的深遂,让她一瞬间似乎迷失了自我。

萧慎思也在她抬头的那一刹那怔住,心中寻思:这小兄弟长得真是清秀,再过几年可是一翩翩公子呢!

两人对望半晌,萧慎思回过神来,退后半步,唤道:“小兄弟?”

李清洛脸颊腾起一片红云,站起身来,施礼道:“将军,您既已无恙,小人便先行告退。”说完便欲往帐外退去。

萧慎思伸手将她拦住,问道:“小兄弟,今日你及时出现相救,敢问你是何方人士,又怎会知道今夜有刺客行刺之事?”

十、烟波微茫信难求

清洛听他话中隐有相疑之意,禁不住抬头直面他,冷冷的道:“将军莫非怀疑我是燕兵的奸细不成?”

萧慎思望着她清冷的面庞,乌黑的眼眸,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清洛道:“将军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小人就先告退了。”

萧慎思回过神来,心中带有一丝惭愧,觉得对着这么明珠似的少年,自己心底的一丝怀疑显得那么的苍白和可笑。

他毅然道:“小兄弟,你舍身相救,萧某岂能怀疑于你,那不是成了小人了吗?你不愿说,我绝不强迫你说。只是此刻已晚,你又有伤在身,再说归远还要继续替你治疗,如果现在让你孤身一人出营,萧某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如你在我的营帐休息一晚,明日再作打算不迟。”

清洛见他如此坦然,气势顿时软了下来,喃喃道:“不劳将军挂心,只是我尚有要事在身,不敢打扰。”

萧慎思笑道:“你有伤在身,天大的事也得先往后放一放,养好伤才是正经,小兄弟有何要事,只管吩咐萧某,萧某一定尽力帮你办到。”

清洛本是打死都不会答应在他营帐中歇下的,但听得萧慎思这番话,不由得犹豫起来,动了心思:自己有伤在身,不能用剑,别说潜入燕境救出爹爹,就是自保渡河都成问题,如果能够求得萧慎思的帮助,借助天朝军队的力量救出爹爹,当是再好不过。

萧慎思见她有松动之意,笑道:“其他营帐都是多个将士一齐歇息,就我这个营帐还算清静。还有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小兄弟就抓紧时间到那边的竹榻上休息一会,我还要打坐疗伤。你自行休息,不用理我就是。”

说着径自走到案后的大椅上,闭目打坐。

清洛见他如此光明磊落,心下有一丝感动,觉得如果这时自己再强行离去,岂不显得扭扭捏捏,加上连夜奔波后受伤劳累,实在疲倦,便走到营帐一侧的竹榻上,轻轻的躺了下来。

耳边听得萧慎思有节奏的吐呐之声,营帐外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之声,又听得帐外值班血衣亲卫极低的呼息之声,心潮澎湃:不知娘亲和小康现在去了何方?可否安好?不知义母、陆先生和杨家村的老幼可都逃过战火?不知何时方能救出爹爹?又想起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人相处一室,共度一夜,真是思绪如潮,一时哪里能睡得着。直至天明,实在不耐疲倦,她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感觉有人帮自己盖上了温暖的棉被,那感觉就好象小时候娘每晚帮自己盖上被子一样,让她不禁在梦中浮现出娘亲美丽慈爱的面容来,心底哭道:娘亲,你在何方?清洛一个人好孤单,爹,娘,你们不要丢下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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