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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145)

沉默片刻,她苦涩张口,才发觉得自己的声音竟隐隐有些颤抖:“解宗珏呢?除掉了吗?”

“我已吩咐祈思飞,叫他率精兵追至孟家坳,此刻战事应当已经结束,解宗珏应该插翅难逃了。”燕皇淡淡笑着,似是极为欣慰,终于能为她办成这件大事,终于可为君儿扫除最后的障碍了。

亭边大树上,皇帝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少年天子的心如被利刃刮过,血肉模糊,痛不可言,原来,林哥哥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原来,世上最尊贵但也最可怜的那个人竟是自己。泪水缓缓流下,全身早已麻木,只有从被林归远握住的右手传来阵阵温暖,将他的心轻柔的护住。

“看来,你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是,若华,君儿回到天朝,便神秘失踪,我派了很多人过来查探,由积庆堂查起,两个月前终查到林士武与林维岳原为同胞兄弟,便猜到了你的真实身份。正逢你施计挑起两国战争,又送信予我,要我攻打天朝,后又要我前来仁州,我都听你的,我要为你夺这天下,要为庆氏夺回这江山!”燕皇目光凝聚在庆若华的脸上,片刻都不愿意离开。

庆若华冷冷一笑:“剑谷中人为庆氏夺回江山?!真是好笑,如果没有无耻的剑谷,庆氏又怎么会有灭族灭国之恨?!”

她仰起头来,得意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剑谷已经被我扫平了,是君儿亲自带人荡平剑谷的,哈哈,我终于可以实现誓言,让剑谷之人一个一个死在我的手上了。”

燕皇身躯颤栗,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缓缓摇头:“若华,你怎能这样?你恨我就是,怎能让君儿去灭剑谷?你到底将他们怎么样了?!”

庆若华笑得极为得意:“先是她,让我知道真相、将我推入万丈深渊的她,你不知道吧,十七年前我就亲手将她杀了。哈哈,今日终于轮到你了,然后再是其他的人,他们正被关在山下的大营里呢,一个一个来。对了,还有你的父亲,他倒是不知去了哪里,但我迟早也要将他找到,他逃不脱的。”

燕皇面色大变,蹲下身来,扼住庆若华双肩:“你说什么?!若华,十七年前你杀了谁?!”

“她啊!”庆若华盯着燕皇的眼睛,冷冷地说道:“就是那个你在流光塔外抱在怀里轻柔抚爱的她啊!就是那个你低声哄骗,求她先回剑谷的少女啊!”

如同惊雷乍响,燕皇双脚一软,跌坐在炉旁,炉火通红,他的脸却如亭外的白雪一般凄怆:“你是说菁菁?你竟将菁菁给杀了?!”心中的伤痛再也无法压抑,他再度吐出一口血来。

庆若华呵呵笑着,低头望着燕皇惨淡的面容,悠悠说道:“是又怎样?原来她叫菁菁啊,我倒只知道她是洛妃。如果不是那夜想给你送件披风,我就不会看到你和她那般模样,也不会听到你是剑谷之人的真相,是她毁灭了我过去的生活,是她将我推入深宫,推上复仇的道路。呵呵,我原本只想远远地逃离你,进宫多杀几个解氏中人而已,谁料老天爷竟让她也入了宫中,竟让她与我共事一夫。”

“你知道我在宫中看到她第一眼时的想法吗?我想啊,老天爷是不是觉得以前对我太残酷了,现在开始对我好起来了,不但让我找到了先祖留下来的宝藏,让我成功入宫成了妃子,还让我能够见到已经失忆的她,让我能够亲手将她给杀了,用你们剑谷之人的鲜血开始我们庆氏复仇的第一步。”

“你不知道吧,我和她同时有了身孕,临近生产之时,我让林维岳想法子将皇帝调离了宫中,我去了洛秋苑,用法子催她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我将她的儿子据为己有,将自己催生下的儿子活活的闷死,那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是君儿的亲兄弟啊,但我亲手将他给闷死了,哈哈,你知道原因的啊,他的胸口有那图形,又怎能活下来。”

“我用你教我的剑法亲手杀了她,一把火烧了洛秋苑,仅留下了那个死婴,想法子诬蔑她是庆氏后人,说是她生下了胸口有火焰图形的婴儿,哈哈,你没看到平帝那懦弱惊魂的样子,真是太痛快了!只是可惜啊,出了一点点小差错,因为小小疏忽,竟让一个贱婢将她的女儿偷偷抱走了。”

“你不用伤心,不用假惺惺地流泪,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一切都是你,谁让你欺瞒于我,谁让你那个样子对她,是你害死她的!”

燕皇呆坐于地上,他万万没有想到重会若华,竟会听到这样残酷的真相,两行清泪缓缓地流了下来,被寒风一吹,冷透了整颗心。

大树上,林归远紧紧握着皇帝的手,两人身躯僵硬,雪花逐渐将他们盖住,与周围的枯树银枝融合在了一起。

清洛藏于路旁巨石之后,不知自己是何时坐于雪地之中的,她无数次祈求上苍保佑,生母能够得逃大难,尽管也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但至少还有个念想,现在亲耳听到生母已死,那一丁点火星似的希望破灭,终承受不住这剧痛,真气再度紊乱,嘴角慢慢沁出血丝来。

燕皇抬起头来,颤声问道:“若华,那夜,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庆若华仰起头来,冷冷笑着:“那夜?”

是啊,那一夜,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自己何曾有一刻忘记过。

那一夜,她在石室之内哄睡了君儿,感觉洞内凉意沁人,想起他正在塔边练剑,怕夜晚风大,拿了件披风,欲给他送去。

沿着秘道走到塔底,忽然想偷偷地看一看他,成了夫妻这么久,她还不曾躲于一旁认真地看过他,总是被他目光注视,便会羞红了脸,垂下头去。她知道塔内有一个秘密的小洞,可以看到塔外的一切。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个小洞前,得意地掩嘴,偷偷笑着凑了过去。之后的无数个夜晚,她都在后悔,不该去送那件披风,不该去看那一眼。

流光塔外,夜风中,月色里,火把照映下,他将一个美丽的少女抱于膝上,坐在树下,爱怜地抚着她的秀发,目光是那样的温柔和疼爱。

少女仰起头来,目光中满是依恋和崇慕:“我时时想着你,到处找你,你为什么不回去?”

“乖,听话,你先回去,我现在不能让她知道我是剑谷的人,她会恨我的,会恨我骗她,会以为我是想得到她们庆氏的宝藏和武功秘决。你听话,先回去,你不顾谷规出来找我,很危险的。”

“不,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少女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温柔地撒着娇。

之后,他们说了些什么,她再也听不清了,她脑中一片迷糊,头晕目眩,不知愣了多久,欲转身,却额头撞上了石壁,‘唉哟’一声唤了出来,眼见他面色大变,跳了起来,她心慌意乱,奔回秘道,颤抖着双手发动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机关,将他挡在了塔外。

但她知道,他迟早会找到打开机关的方法,她颤栗着奔回石室,抱起君儿,拿上祖先留下来的最珍贵的几样东西,在壁上刻下‘相思与君绝’,将室内所有的东西丢入暗河,便由另一条秘道匆匆地离开了流光塔底。

从那夜开始,从离开流光塔的那一刻开始,她便踏上了这条不归之路,便坠入了万丈深渊。

燕皇呆呆地听着,忽然掩面悲号:“若华,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为什么就那样走掉?你为什么不听清楚再走?”

庆若华冷冷地看着他无限悲痛的样子,说不清此时心中是喜是苦,等了二十年,终于可以折磨他了,却又感觉不到太多的快乐。她冷笑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欺瞒我在先,负我情在后,又有何可解释的?!”

她俯下身来,伸手抚上胸口,缓缓道:“你知道吗?我为何能进宫,为何能去掉胸口的印记?我找到宝藏之后,费尽心血找到妙手神医,让他替我割皮削骨换血,才去掉了这个印记。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吗?那彻骨的疼痛,到现在我都没法忘记。”

“那时,君儿满了一岁了,我原本见他生下来胸前竟然没有印记,还真以为是老天眷顾我们庆氏,在他这一代终于结束了诅咒,直到他一岁时,我的鲜血无意中滴上他的肩头,他皮肤上隐隐出现了‘火龙印’,我这才知,他竟是祖先遗训中唯一可练成‘火龙功’的人。”

“我便知,为庆氏复仇的日子终于要来了,我处心积虑,将宫中有身孕的后妃一个个除掉,只是留下了龙氏贱人,我用慢性毒药消磨着平帝的身子,终于让他在病痛中死去,我靠着解宗珏那个假儿子成为了太后,掌握了天朝这片江山,今日,我又终于将解氏皇族最后一名男丁除去,我总算对得住庆氏的祖先了,总算可以稍有颜面去九泉之下见我的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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