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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103)+番外

母子二人都笑起来,沈默只是低着头装作没听到,和饥渴做着斗争。乔熳汐究竟不是真的无情,也不愿太为难沈默,更何况他知道这样折腾到底对沈默的身体不好,竟像是变出来似的取出一个保温桶,只一打开盖子,就让饿得发晕的沈默精神一振。沈默到底还是爱面子,虽已是饥肠辘辘,却还是尽量保证动作优雅,乔熳汐看他强撑着一副贵公子的架子,几乎笑出声来。

大概是恢复了体力,飞机降落的时候沈默的晕眩感明显减轻了,可刚一下飞机,就被塞上一辆越野吉普,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乔熳汐就已狠狠关上了车门。沈默待要叫骂,车上两个人已经一左一右的架住他,“沈少爷,得罪了。汐少爷吩咐要沈少爷在郊外的别墅住几天,还望沈少爷不要让我们做属下的为难。”

沈默几乎要一拳打过去,无奈这两个人话说的客气手却压根不松劲,待要骂两句,在这些属下面前又总是开不了口,一时间竟是无法可想,任由车子颠簸,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情绪想探探口风,却不料架着他左肩的男子已经率先道:“汐少爷吩咐,沈少爷无论问什么我们都不能随便回话,否则就割了舌头,图腾令严,还望沈少爷体恤属下。”

沈默此时已将乔熳汐在心中问候了无数遍,可是竟什么办法也想不出,只得在心中默默记着路途,暗暗盘算,既然已经回了N市就不怕,浴巾也知道这件事,那九天会肯定脱不了关系,大不了去闯一次,即使见不到秋也能找到线索,既已打定了主意,沈默也不再焦躁,反倒强迫自己进入浅眠,他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恢复体力。闭上眼睛的一刻,沈默在心中默默道:秋,我来了,却一时没想到身在虎穴的秋瑀宸若是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估计会跟他说,默,我抽你。

水长东

带着温和的浴波香味的文禹落□着全身蹑手蹑脚地爬上乔熳汐宽大的床,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正将身体蜷得紧紧的,文禹落用温暖的怀抱等待着情人,乔熳汐轻巧的翻了个身,手臂触及到活物一瞬间警觉起来,本能般的使出杀招,却在感受到熟悉的皮肤质感时咕哝一声,又重新拢着文禹落睡着了。

第二天的早晨,乔熳汐张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摸了摸情人的脸,文禹落用比晨光还温暖的眼睛望着他微笑。他轻轻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的情人用永远温柔的语声回答他:“昨晚,你睡着了。”

他不再说话,他的任务,他不问,也没必要问,夜神出手,没有人可以活下来,大概是西北的风沙让他疲惫吧,他的皮肤变得有些干,只是,那时候的他不懂得怎么样表达他的爱意与关心,只是坐起身边穿衣服边招呼:“你睡吧,我去练功了。”

“好。”文禹落听话的躺下,安静的闭上眼睛,却在乔熳汐走出门的时候起来,他拉开衣柜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套上了乔熳汐的拖鞋,惺忪着睡眼去洗漱,只要他回来,他的情人一向将卧室里的小盥洗室让给他,文禹落温柔的笑着:汐是很体贴的情人,只不过,你们都不知道。

文禹落端着托盘向竹屋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清矍的老人靠在竹子上不住地咳嗽,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石桌上,石桌桌面是棋盘的样子,他在缝隙中看到了些白色粉末,在心中叹了口气,却又不能说什么,只是等着老人止住了咳嗽走过来。

“师父。”文禹落轻声请安,自从和乔熳汐真正确立了关系,他也改口叫南屿师父了。

南屿看了看桌上的两个碟子一碗清粥,一碟是炸得香香的椒盐茄饼,还有一小碟是烘得脆脆的核桃酥,粥倒是普通的白粥,但是因为他喜欢吃咸一点的口味,文禹落应该也特别加了佐料,他颤抖着右手拿起调羹,果然对文禹落的手艺很满意,随便点了点头表示称许,就安静的享受早餐。

文禹落等南屿用毕早餐,想起身去收托盘,却被南屿按住了手。“师父——”文禹落想说什么,却终究住了口。

南屿将压在最下面的一个茄饼轻轻用手一掰,就看到了用锡纸包裹着的一小包白粉,他打开小包看了一眼,淡淡道:“你上当了。”

文禹落安静地坐下,“也好。”

南屿轻轻一笑,让文禹落想起一个很俗,但是恰当不过的词老——狐狸,然后,老狐狸随手掷出一颗围棋子,带起的劲风却让竹子也嗡嗡的响起来,“出来!”

乔熳汐修长挺拔的身影从竹间走出来,“还是被师父看穿了。”

南屿急急咳了一阵,才挥手命乔熳汐坐下,乔熳汐看了看他的情人,文禹落有些面红,却终究不解释。南屿淡淡道:“生死有命,又是何必?”

乔熳汐轻声道:“师父要的,纯度越来越高,熳汐怕——”

南屿轻轻摆手:“我三十年前就该死了,这条命,也算是赚的。”

文禹落只是轻声道:“西北那边倒是有些好酒,禹落带了半瓶回来,明天就给师父送过来。”

南屿竟笑得格外爽朗,“你跟着熳汐学坏了,有好东西也知道藏起来提条件,说来听听。”

文禹落也不否认,只是柔声问:“禹落上次调的药,师父还剩多少了。”

南屿又是狂笑一声:“你明知道是吃完了今日才咳得这么厉害,还问什么。”

文禹落柔声哀求,“师父,那药一天吃30粒已是极限了。”文禹落知道此次任务艰险,怕自己去的久,特地留了20天的量给南屿,可是,才刚刚13天,他就早已吃完了。

乔熳汐冷冷道:“你明知道师父咳得厉害,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文禹落早习惯了情人的责难,只是重新取出一个小瓶交给南屿,“师父先将这药吃了吧,酒,我这就拿去。”

南屿纵声长笑,却被一阵咳嗽打断笑声,他轻轻拍拍文禹落的肩,“还是你了解我,只要有酒,就是咳死了也不冤。”

如果一瓶酒经过岁月的沉淀只剩半瓶,那酒香自是不必说了,南屿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秦家,究竟是没落了。”

文禹落知道南屿熟知一切名酒掌故,却想不到只凭着还未启封淡淡溢出的酒香,就能猜到这酒的来历。

南屿看了一眼文禹落,“太白酒,起于周,兴于唐,成名于太白山,闻名于李太白。以高粱为原料,大麦、豌豆、小麦制曲,秦岭主峰太白山融雪水酿浆,固态土暗窖续渣发酵,缓火蒸馏,掐头去尾,勾兑而成。可是秦家的太白酒却格外不同,有许多特别的不传之秘在里头,秦家的酒,甘润醇厚中又带着独有的烈性,纵是平常的陈酿也十分难得。这一坛,更是非同小可,是秦家第476代家主出生时酿的,说是要待他娶亲时饮。可惜娶亲那天新娘遇到流寇,为反抗奸污咬舌自尽,这酒,也就留了下来。三十年前,我愿意用一个同样大小的金坛子和秦家的人换这坛酒,秦家的人都拒绝了,没想到,今天,竟被你得了。”

文禹落垂下头,“原来秦家的人竟是师父的故人。”

乔熳汐倒是对这样的家族兴衰的故事不感兴趣,只是淡淡道:“这世间,兴衰荣辱本就是一时之事,也没什么值得叹息的。”

文禹落倒是唏嘘不已,他明白南屿叹息中沉痛的悲哀,南屿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过去,仿佛他几十年的生命都是虚空一样,文禹落还记得从前他第一次见到南屿时的情形,那一年,他十四岁。对于一个生长在血腥倾扎中的人而言,十四岁,已足够成熟,成熟到自认为可以俯视任何俗世众生。那一天,他的心情很矛盾,因为他刚刚经过一场杀戮。枪林弹雨的生活似乎离十四岁的孩子很远,可对于他而言却早已习惯,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文禹落从来不是一个不管不顾的人,他明白,他的命很重要,因为没有他,那个别扭而又倔强的孩子根本不能活。

他习惯性的去属于乔熳汐的那间房,kingsize的大床奢靡而华贵,他记挂着的那个人却通常是趴在上面,睁着眼睛瞪着大大的仿塞尚的《窗帘、小罐和高脚盘》,眼神空洞,却又像是夹着极浓重的悲凉。偶尔,那个偏执的孩子也会睡一会,只是睡不了多久就又被疼痛惊醒。每一次,他想见他,却又怕见到他伤痕累累的身子,这些年,他本以为自己已学会了控制情感,可是,他却永远没办法在面对着乔熳汐的时候收起他浓浓的怜惜,尽管他也知道,对这个骄傲的孩子,一次同情都是伤害。当他已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却愕然发现乔熳汐并不在房里,一瞬间的绝望几乎击垮他,他发疯似的冲去找阮逸儒,却在门口被人挡了驾。

“夜公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时候,他还不是夜神,是夜之子。

文禹落说话一向不是用口,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如果要让人听你说话,最好的时机是你已将他打倒在地上,他用最利落的招式放倒了拦路的人,然后,阮逸儒用同样的招式打倒了他。

“50鞭。还有,乔熳汐活着。”是不是骨子里越残酷的人表面越是温文尔雅,只是那时候,文禹落无心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他站起来,而不是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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