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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61)

“朱瞻基,我只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为我无缘的孩子做些事情。”知梦的口气很是坚定,一个人安安静静音咬得有些重。

这样的眼神让朱瞻基忽然想起了汉王府的那场夜宴。

“也是我的孩子,我们一起,我们说好了……”朱瞻基站起来走向她,身躯逐渐遮挡了阳光将她笼罩在那一片影子里,“你忘了,我们说好要一起的。”

动作轻轻地揽她入怀。

没有忘,也不会忘,可有些事不能当真的,忘记要一起的人不是她。

“容儿,你不会离开我是不是?”他的脸颊轻轻磨蹭她的鬓边,“不会的,是不是?”

会的。

知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回答了个轻微几不可闻的“嗯”,淡淡的像是树叶飘落。

朱瞻基又一次不在乾清宫的那天外头下着秋雨,知梦隔窗听雨一边在灯下绣着荷包,最近她是越来越心急了,就怕做不完。

窗子轻轻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知梦没在意,也许是风。

又是一下,知梦推开窗只觉得眼前一亮,正巧天边又有闪电知梦便没有在意,欲关窗却发现窗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指宽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命断逍遥。

知梦揭下纸条赶紧就着烛火烧了。

她知道这话的意思,张承已说过朱瞻基早就建了囚禁朱高煦的地方,美其名曰逍遥宫,如今说命断……难道朱高煦已死了?

虽已告诫过自己不要去想但朱高煦变成尸体这个认识还是让她打了个冷颤,脚上像长了东西往外挪着。

不,不能去。

若朱瞻基不在那里,若朱高煦没有死她此时一去便说不清楚了,在这宫里切记的一点就是永远要与那些失势的人划清界限,而她与朱高煦大概要借用王母娘娘的簪子画出一条天堑来才好。

窗外的雨声愈发大了,噗噗哒哒的敲在木窗上,似乎有低低的呜咽。

知梦熄了灯睡下了,黑暗里盯着那窗户,总觉得外头有人在说话。

不,绝对不能去,朱高煦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你没有力挽狂澜起死回生的本事便安分些。

迷糊睡着了却总觉得朱高煦站在床边湿淋淋的看着她,眼睛是通红的……

第六十章

虽告诫自己不许想朱高煦生死之事,但毕竟他曾经救过她的命,若说完全不想也做不到,于是便常常有些心神不宁,自然,她也在想着那送来这消息的是什么人。

她厌烦了这接连不断的猜测,她厌烦了这沼泽一样的宫廷,如今她半条命已陷进去了,再不及时抽身等着自己的便是灭顶之灾。

满月的小公主有些不适常常夜啼不歇,太医们想尽了办法也无能为力,孙妃便常面有哀戚,朱瞻基心疼女儿便常去陪伴,不过,大概是怕知梦有什么想法便常常又凌晨里赶回来,第一天晚上还把知梦自本就不十分安稳的睡梦中吓醒。

“容儿又做噩梦了?怎么睡得如此不安稳?”朱瞻基在她身侧躺下拉好了被子裹住两人。

“小公主好些了?”知梦问道。

即便不做噩梦她这些年也没睡过几天安稳觉。

“还那样儿,有太医们守着应该没什么大碍。”朱瞻基说道。

沉默片刻知梦还是推了推他:“去看看吧,你不在贵妃一个人怕是心慌得很。”

“容儿,若我不在你会不会心慌?”朱瞻基问道。

“我?大概不会吧。”知梦老实答道。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心会麻木,即便想让它慌一慌怕也是不可能了。

“容儿。”

“嗯?”

“你不要这么坚强,不是说好让我保护你么?”朱瞻基轻轻抚摩她的脸:“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让我替你担着,你只管轻轻巧巧的躲在我身后便好。”

“朱瞻基,你……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知梦笑了,“一国之君肩上担的是家国天下,我若还给你添麻烦于心何忍,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反正都是在这宫里真有什么事也不必我说你自会知道。”

知梦虽又说了几句让他去孙妃宫里他仍旧是没动,只把知梦紧紧揽在怀里,力气比往常大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朱瞻基有些反常。

知梦没问,想也知道必是为了朱高煦的事,既已说了“国事为重”的话自然是不便插言,他不讲便是不必让她知道那就不问了。

小公主的夜啼症持续了十来天终于好了,知梦与胡氏去看望孙妃见她消瘦了一圈,看起来不那么容光焕发了,恰巧影妃也来探望,无病无灾的她竟然也有些神色黯然,看起来倒与孙妃一般颜色无二了。

作为皇后胡氏必然要关切两句,影妃说无他,天凉了染了些风寒罢了,说是染了风寒却在看向知梦时眼神蓦地恶狠狠了一下。

胡氏又嘱咐了孙贵妃好生照看小公主便推说有事要忙与知梦一同出来了,胡氏默不作声,直快到了坤宁宫回头瞧瞧宫女离着有几步远的地方她才小声开了口:“宫里的天看着总不那么高远,总像要压着人的头顶来了。”

“墙太高了天就显得低了。”知梦说道,“在草原上看就不是这样,放眼似乎可以看到天尽头。”

“想必很好看。”胡氏说道。

“不战乱的时候吧。”知梦说道。

如香泉河,躺在河边看天空爬上香樟树看远处,很开阔。

“真想去看看。”胡氏道。

知梦偷偷瞧她一眼,很想劝她不要再读什么经书了,在宫里最好还是看看韬略之术书为好。

知梦以为再也不会有关于逍遥宫的消息了,可今天她回到乾清宫进内里换衣裳,总觉得有些不对,自己看了看原来是梳妆台上的盒子有些问题,早上明明她记得是打开着的,此时却蚌壳一般关得严实。

打开找了半天才发现菱花镜的后头有着淡淡的字迹,拿近了瞧“逍遥行”。

知梦有些不解,行?这话说得倒是模棱两可,拿着菱花镜放到铜盆里轻轻用手拭去字迹,即便不是装神弄鬼的她也不会去的。

换了衣裳出来各处打理一番,正收拾后面书柜便散落的书籍便听到朱瞻基的动静,似乎还有朱瞻墡,知梦这次可不敢再藏着了赶紧抱着书出来,果然,除了朱瞻墡还有朱瞻埈,此时朱瞻埈正满脸通红地说着:“能耐什么?皇兄,你对他网开一面他可是不念你的情,反正他是谋逆死罪不如干脆就……”

看见知梦出来朱瞻墡拉了拉朱瞻埈的袖子他登时便失了声,正说着话的嘴也不知道是闭上好还是继续这样张着,样子看起来便有些奇怪。他这样子逗笑了朱瞻基。

“二弟,你坐下说。”朱瞻基给他解围。

知梦自觉是自己出来的太过突然所以中规中矩地请了安又特意对朱瞻埈道了声不是,朱瞻埈连忙扭过头去摆了摆手:“多礼。”

“容儿,今天我和二弟、五弟一起喝个酒,你去吩咐下去弄些合口的,还有前几日喝的那清酒也拿来些。”朱瞻基说道。

知梦应着退出去了。

一路往御膳房走着知梦有些失神,听朱瞻埈的口气朱高煦似乎还是死性不改,唉,即便朱瞻基有念叔侄之情的念头怕是也保不住他了,这个朱高煦到底在想什么?囹圄之中的他到底又能干些什么让人恨不得杀了他的事?

知梦的这些疑问过了午膳便有了答案,是朱瞻基告诉她的。

“容儿,我大概只能保住汉王以庶人身份不死了。”朱瞻基道。

知梦正斟茶手却一点不抖,那冒着热气的茶水稳稳地落进了茶盏之中,冲得碧绿的茶叶翻滚着。

“没什么比活着更值得期待和庆幸的了。”知梦说道,抬头看看朱瞻基,“像朱高煦这种人,只要有一点权力就不会善罢甘休,于他来说做庶人倒是最安全的。”

当年她何尝不曾劝过朱棣削了他的爵位,可惜朱棣出于父子之情下不了手,如今还是走到这条路上来了。

把茶盏放到朱瞻基面前手欲收回又被他轻轻握住。

“容儿,你若是想去看看他便去吧。”朱瞻基道。

知梦摇摇头:“我见他大概要被他骂,还是不去了。”

朱瞻基似乎放了心。

因为知梦已与朱瞻基说过不会去看朱高煦,所以在那天黄昏时分朱瞻基身边的小太监喜德来宣她去逍遥宫的时候她十分诧异。

“皇上宣我去逍遥宫做什么?”知梦问道。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喜德躬着身子规规矩矩的样子。

“皇上在何处?”知梦问道,生怕这又是一个骗局。

“回夫人,皇上此时正在逍遥宫里与汉王说话。”喜德说道。

“与汉王说话?”知梦心思转了一圈便想到朱瞻基说的要废朱高煦为庶人的话,难道今天他是亲自去告诉朱高煦然后让她见朱高煦最后一面?似乎说得通似乎又说不通,知梦满腹疑问。

不过疑问归疑问知梦还是不敢不来,退一万步说即便这口谕是假的她也不敢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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