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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211)

那是一条死路。谁也救不了你。”

第205章

崔碧城总是这样,狡兔三窟,千手千眼。平时没有一句正经,冷不丁出来一句就有着一剑洞穿的狠绝,这才是真正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可是……他不是看不明白。

三殿下羽澜并非明主。

其实治世英主未必一定要像皇上、太子那样,独断专行、唯我独尊,摆弄众臣于股掌,顺者昌逆者亡;一个温文尔雅、胸有鲲鹏,左右有贤臣良相辅佐,后宫安泰的君主也是一时之选。

但是羽澜不是这样的人。

他只学会了温文尔雅的皮毛,并没有得其精髓。这个人志大才疏,驾驭不了任何人,如果他登基,祖宗的基业只怕一代之内就会分崩离析。

我们离开那个铜管,回到原先的屋子里面,桌子上的饭菜都凉了。

酒也冷了。

“老崔,贺礼我收下,不过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羽澜没有君主气数。”

“嗯。”崔碧城摸了摸下巴,“我知道。可是即使他没有君主的气数,可终究还曾经是一位亲王,就够太子头疼上一阵子的了。如果,他和太子来个大乱斗,最后两败俱伤,岂不是大快人心?”

“他,和太子?”我很无奈的哼哼乐了一下,“这就好像鸡蛋碰石头,再说,雍京城里可是是非窝,墙倒众人推,谁买他的账?”

崔碧城摇头,“不,有人买。即使他被撤了王爵,只要不被流放,还在雍京城里,就意味着终究有封回王爵的可能,就有人肯买账。他的命可真好,那么个绣花枕头,只因为投生在杜贵妃的肚子里面,就可以坐拥半生的风光。”

我抓了抓头发,看着他云山雾绕,我有些不知所谓。

崔碧城咯咯一笑,“让他和太子斗,能把太子拉下储君大位最好,就算不能,也可以搅的他三更不安,五更不宁,这样,他就没心思管你的事了。”

“文湛要是不做太子了,皇上百年之后,谁继大位?你不会还指望我吧。”

“还有一个人合适,七殿下越筝。”

“他?他今年才六岁,还是个孩子。”

“朝中有良相辅佐,冲龄登基也算一段佳话。”

我哑口无言。

“碧城,我的情形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在雍京,无论是皇上当政,还是太子登基,我都过得下去,真的,别担心。你想来想去,为我筹谋了这么久,怎么就不想想你自己?”

“要不是我,你现在过的逍遥多了。我就是个扫把星,和我好的人,没有一个人过的舒坦的,你就别在自己为难自己了。多为自己着想,别再让我伤心,也别再让我娘,还有千里之外的你娘担心,这样多好!”

他的手指忽然拿起来酒杯,指尖轻颤,摸着杯口。

微微低着头,额间的发丝垂下,微微抚着苍白的脸颊,更显得眉目如画。

他只淡淡问了我一句,“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听着一悸,“崔碧城。”

“哦。”

他安静的听完,饮尽杯中水酒。

第206章

给尹家的聘礼是我娘亲自派人去的。

所有的好东西抬了十几个大盒子,颤微微的从宫廷一路奔向尹家的府邸。这阵势虽然没有当年皇上娶裴后时候的雄浑华美,至少在为官做宰的簪缨门第中还算出挑,足够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解闷的了。

送了聘礼,定下迎亲的日子,我娘召唤我进宫,她嘱咐了我很多,说什么成亲之后就该收心了,以后可以闭门读写诗书,虽然用不着想着考什么功名,打发岁月就好。

我听着连忙点头,她也愈加的唠叨,拉着我的手,说的不停。等到了晌午的时候,她留我吃了饭,又给崔碧城拎了一个食盒子,这才出来。

前面有个小太监引路,很快就从玄武门出了皇宫,门外已经等了一顶小轿,他们说是替我雇的。

我说,“不用麻烦了,我走回去好了。”

现在我已经变得很爱走路了,原来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坐轿,在斗方天地中自困愁城,回家之后也因为想的太多而睡不安稳,现在我每天走上十里地,一到家洗漱过后倒头就睡,省去很多烦恼。

“这是娘娘的心意,而且轿夫的钱已经付清,请您不要推辞。”

俗话说的那个什么,长者赐,不应辞。

我点头,让他代我回去谢恩,我就坐进小轿中。

然后就感觉小轿被抬起来,一点都不晃悠,比我之前做的所有轿子都稳当,我掀起来轿帘子前后看了看,一个压着轿的轿夫跑过去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说了小院的位置,他一乐,一口白牙,非常整齐。

这年头,能有这么一口好牙齿的苦力可不多见。

他说,“少年,刚才那位公公已经吩咐过了,贵府邸在哪里我们知道的,您放心。”

我点了点头,这年头,像他这么文绉绉的苦力也很少见。

我放下帘子,在轿中坐好,把食盒放在脚边。因为轿子实在很平稳,一定也不颠簸,我坐着坐着就犯起困来。刚开始眼睛微微合上,然后脑袋一点一点的,再后来,索性就窝好了,垂头睡一觉。

从皇宫到小院,一共十里地,需要走上一段时候。

我眯瞪了一会儿,就感觉不怎么晃动的小轿,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就是轿底微微着地的声响,很轻,轻的像外面枝头的轻颤。

看样子是到地方了。

我揉清楚了眼睛,拎起来食盒,想要出去,这个时候,轿帘被掀起来,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苍白有力,骨节分明,掩住手腕的是缂丝绘浮云的衣袖,有着惊心动魄的精致,同样,穿这样一身锦袍的人,也是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人。

是文湛。

他自我手中接过食盒,然后亲自压了小轿,让我走出来,我看了看四周,一片白墙青瓦的楼台亭榭,头顶上是遮天蔽日的千年古木,脚边则种满了奇花异草,馥郁芬芳。

这哪里是平明百姓的崔家小院,这是太子的别业,小行宫的知行苑。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问他,“文湛……你……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波澜不惊的反问我,“怎么,到这来,不可以吗?”

我,“不是。”

上次,我告诉他我要成亲,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他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看着小院中的花草,然后安静的离开崔家小院,当时他安静的就像深潭一般。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一切已经结束。

“既然知道不是,那就不要再说了。”文湛的声音很低,几不可闻,就像不远处岩石上的水滴,一点一点滴落。“你我相识这么久,总不能因为那样一个女人就生分了。过来,我准备了一些东西,大婚的时候正合用。”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根线,极细,极难以察觉,却坚韧无比。他在前面走,我跟在他的后面,低着头,看到他身上名贵衣袍垂在他脚边,几乎纤尘不染。

屋子里也是这样。

只出了摆在长书案上的一排珍品。

文湛说,“这是周熙用江南采办的丝,还有些宫廷里面的旧收藏,搁置了几百娘的文房四宝,永嘉的紫砂,几对旧窑梅瓶,一些瓷器,一筐字画,还有十对檀香木包银的筷子。这些,原本也是为你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拿了出来。”

他把食盒放在一旁,那边的椅子旁边早就摆上了茶点。

“坐下喝口茶水吧。”

我听话坐下,他却不坐。

文湛走到那边的樟木箱旁,掀开盖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方锦绣,白色如水一般的丝料,上面绣着一团一团的小娃娃,各个胖的像肥鸭越筝一般。

是百子千孙图。

文湛说,“这是新追加的,天亮前刚从南边送到雍京,希望你合用。”

他把这副白丝搭在我手边的木椅上,没有用金丝锁边的绣品上有一根丝线,固执的飘在外面,我看到了,文湛也看到了,他微微欠身,伸手,把那根丝线小心翼翼的扯断。

这种感觉真让人难受。

我抬手,捂住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等眼睛逐渐干涩,我才放开。

却扭开了头。

那边,是一面琉璃墙。

从厅堂的木椅望过去,密不透风,只能看到琉璃墙上繁复华美烧金的画作。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两旁竹影重重,一条碎石路曲径通幽。

画中有一个背影。

像一根草。血肉鲜活,却显得柔弱,似乎任何人,一根手指,就可以把他揪断。那个背影隐在月光的影中,好像随时就要离去。

“那是你,承怡。”文湛的声音,“很多年前做了一个梦,惊醒过来,却觉得那道风景很好,随笔画下来让人烧成琉璃墙,立在这里。谁想到……”

他没有再说下去。

仿佛一根刺直插入喉咙。

我低头说,“是我对不起你。”

文湛跟了一句,“你背弃我,仅仅是因为,你想要一个孩子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

“不是。”我摇头,“其实,这跟孩子没有关系,这是我的选择。”

……

良久,他问我,“即使我告诉你,你几乎杀了我,你还是要这样选择?”

我无意识的点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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