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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10)

我心中清楚却只能不动声色,虽心有忧虑,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婚姻之事于我而言只有合适不合适,却没有爱与不爱,但打从心眼里我不想嫁给李继迁,一来我心有牵挂,不想离开辽国离开母亲,二来嫁给李继迁是妾,我不愿像母亲一样一辈子为人下之人,三来,两国目前友好邦交通婚联盟,他日若反目成仇,我将首当其中成为弃子。

就在这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耶律休哥忽开口道:“可惜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闻言,我心口微微一滞,我从未想过耶律休哥会当众说这样的话,虽然话只说了三分,但很明显是想让李继迁打消对我的念头。若李继迁问耶律休哥那所谓的“主”是谁?他会怎么回答?……想到此处,只觉心口怦怦直跳,竟不敢抬头去看园中的任何一人。

这时便听耶律斜轸十分平静地接口道:“逊宁说得正是,她已经名花有主了,我与她三年前便有婚约在身,她好不好看反正我将来都是要娶的,李将军赞她美貌,倒是十分给我薄面。”

我终于按捺不住侧目看向了耶律斜轸,哪防耶律斜轸也正看着我,我二人虽双目一触便即分开,但我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冷意。我不懂,他为何如此说又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难道他不怕事无转圜,到时候逼得他非娶我不可吗?

“呵呵……”李继迁笑了起来,“有趣有趣,方才在后园,迁听将军说要取消婚事,迁还想问将军,这么好的姑娘,为何要心生嫌弃呢?”

“谁说我嫌弃她了?”

“哦?不嫌弃为何要当着她的面说不愿娶她?又几次三番当众嫌她长得丑呢?”李继迁笑道。

李继迁此言一出,整个园子静得可听见落叶声。我知道,如果耶律斜轸不能圆满回答这个问题,父亲定会对他心生不满,甚至会与于越一家心生嫌隙,倒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背后萧氏一族的声誉。

李继迁心思深沉,虽只是一句简单问话,但若耶律斜轸再出言鲁莽必将惹来大祸。我偷偷看向耶律斜轸,便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笑道:“李将军不是辽国人自然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辽国男人特有的调情方式,我那么对她是因为……我喜欢她。”

我惊愕当场。

后园的耶律衣娃闻言顿时将因紧张担忧喝进嘴里的酒喷了满桌。

第十六章

父亲闻言一笑,自此对耶律斜轸有了不同看法。

耶律曷鲁笑骂道:“混帐小子,喜欢个女人也搞这么大阵仗,没出息。”

耶律斜轸顿时反驳道:“不是你逼得太紧我会这样?”祖孙二人彼此白了对方一眼,众人见状顿时哄堂大笑。

李继迁也笑,好似刚才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些玩笑话。

唯有耶律休哥面沉如水,不发一语。

我立在大殿之中,好似局外人,听着身边的阵阵笑声隐约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这时,皇后笑道:“皇上,既然洛神赋已经取来了,不如就打开来给李将军品鉴吧。”

我退到后园,耶律衣娃说要想办法帮我,我却有些心不在焉。

衣娃安慰了我一番,似乎也知道这种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有些闷闷不乐地怪起了耶律休哥,怨他为什么不把话一口气讲清楚反倒让耶律斜轸抢了先机。

我知她是在为我着急,便道:“耶律哥哥没错,你莫要怪他。”

“他怎么没错,他若将话一口气讲清楚,哪里还有耶律斜轸什么事。说话说一半,吞吞吐吐,反而给他人做了嫁衣。”衣娃有些愤愤不平。

我道:“你莫要错怪了耶律哥哥,耶律哥哥那么说即给我留了退路又为我解了围,他是为我好。”

“为你好?他是为你好?花儿,难道你不知道我哥哥的心意?他每次打完仗回来哪一次不是最先来瞧你,这么多年,你见他和哪个姑娘说话超过三句?就连对我这个亲妹妹他平日里也是爱理不理,可他可以耗上一整天和你在一起,他喜欢你,你也……你喜欢我哥哥吗?”耶律衣娃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

我避重就轻道:“耶律哥哥当时只说我名花有主,其来有因,一来是为试探李继迁,若他真对我有意必会刨根问底,若他对我无意或可有可无则会就此罢手;二来,耶律哥哥正是想给我留有余地,所以才未将话说完说满,若李继迁不问,我便可进退自如,事情就此画上句点,皆大欢喜,若李继迁当真刨根问底,我想……”后面的话我不知道该和衣娃怎么说,毕竟我并不能肯定耶律休哥的心意。

在衣娃的再三催促下,我方道:“若耶律哥哥真如你所言……喜欢我,那么,他心中必有应对李继迁的答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想他也不能肯定我的心意,况且这答案将会决定我的一生,在未肯定我的心意之前贸然说出,不只鲁莽,对我来说也不公平,也是对我的不尊重,耶律哥哥与耶律斜轸不同,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

耶律衣娃慢慢回味过来,叹道:“难怪哥哥总喜欢和你在一起,大概只有你能明白哥哥的想法,你和哥哥一样,都是心思灵巧的人,只是越是这样,越是想得太多,顾虑也多。唉……哥哥原是为了你好,哪知耶律斜轸那厮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将那个名花有主认在自己身上!如今所有人都以为你们有婚约在先,坐实了此事,实在可恶!”

我见耶律衣娃咬牙切齿地咒骂起了耶律斜轸,不禁笑道:“我和他哪里有婚约了?不是还没成事实吗?”

衣娃闻言豁然开朗,笑道:“对啊,婚约是假的,谎话也是他一个人说的,你们谁都没承认过,就连皇上、皇后也没过问你二人是否真的已有婚约,你们这些人精……”

我示意衣娃小声点,可衣娃显然已经按捺不住,急忙道:“不行,等我回家得赶紧找大哥问问这事,事不迟疑,把你和他的婚事名正言顺地定下来,即断了李继迁的念想,也让耶律斜轸不要再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耶律哥哥喜欢我?”

耶律衣娃道:“你等着瞧吧,我哥哥定会将你娶回家当我嫂嫂的。”

宴席散场,耶律衣娃急急忙忙先上车走了,我见她把耶律休哥也拖上了车,便知道她这个急性子已等不及回家与耶律休哥说这件事了。

我仰头望向无垠的夜空,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嫁给谁,可在耶律休哥当众开口说:“她已名花有主”时,心中的悸动那么明显而难以忽略。若能嫁给他……

我微笑起来。

正如衣娃所言,我能看得懂他,他其实……也懂我。

我与青儿立在门口等自家车夫赶车过来,忽觉衣袖被人扯住,偏头一看竟是耶律斜轸。不顾一旁还有青儿在,他硬是将我拉到了一边暗处,因此处尚有其他人在等车,我总不好和他拉拉扯扯,便由着他到了暗处。

我抚了抚被他扯皱的衣袖,微露不悦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他背对夜色,我瞧不见他是何神情,只听他低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话?”

当时?他指的是他承认与我有婚约的时候吗?我答:“你想我说什么?”

“萧花儿!”

我听出他心有怒气,鬼使神差地问道:“耶律斜轸,你喜欢我吗?”

他没有回答,身体似乎微微一僵。

可恨他背着光,我虽然看着他却一点也看不清他此刻面上的神情。

没过多久,他似“嗯”了一声又似“哼”了一声,我尚未分辨出来他到底是嗯还是哼,便见他转身大步离去。

晚上到了家,父亲将我叫去了书房。

青儿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俩在府里见面也极少说话,此刻她想必有什么事想要求我却张不开口,我装作没看见跟着父亲去了书房。

第十七章

父亲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我:“今日之事你有何想法?”

父亲在家一向独断专行,除了夫子之外极少问任何人意见。我从没奢望父亲会在意我的想法,但真当他以父亲的姿态来问我时,我还是有些开心,便道:“父亲,女儿以为,耶律休哥是真心喜欢女儿的。”

父亲是何等聪明人,我不必多说,他便清楚我话中隐含的意思。在我心里,无论父亲是真心待我也好,是把我当巩固地位的棋子也好,这句话足矣让他明白我的意思和做出抉择。我想,我这么说,即可以让我嫁给喜欢的人,又可以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两全其美他必会选择耶律休哥。因为只有我嫁给真正重视我的人,将来才会在家中有地位有决定权和影响力,若嫁给不喜欢我的人,我便很可能成为他的一步废棋。如何选择,他自然清楚。

可我当时毕竟年少,自以为聪明,却阅历浅薄,没有听懂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直到多年后才明白,父亲那句话的含义。父亲说:“有些男人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有些人却不能,你会选择哪一种?”

我……

我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问我这么奇怪的话,如果他指的是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我觉得他们都是后者,没有一个是前者。但凭心而论,作为女人,哪个不喜欢男人真心爱自己愿为自己付出一切?可仔细想想,若男人真的为了爱情放弃所有,我又会觉得那样的男人没有担当,不值得我喜欢。一时难以抉择,也就没有回答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