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9)

衣娃终于听不下去,一拍桌案道:“耶律斜轸,你不要太过分!你想娶花儿花儿也未必嫁你!我哥哥……”

“衣娃。”我打断了耶律衣娃将要出口的话,对耶律斜轸道,“将军放心,将军的吩咐花儿必会听从,将军尽管去做,花儿绝无异议。”

耶律斜轸幽幽看了我好一会儿,忽道:“你不想嫁我?”

我沉默不语。

“若我偏要娶你呢?”方才喊着不娶的人突然又要娶了,如此别扭奇怪的人有些让人哭笑不得。在旁竖着耳朵看笑话的众人似乎没能跟上他的思维,一时整个后花园都静得似在屏息。

他拿婚姻当儿戏,我又岂会与他认真。

我不动声色,浅笑言道:“将军要娶花儿,花儿自然欢喜,一切皆由将军定夺。”

他面色顿时一变,转身拂袖而去。

“他太过分了!”耶律衣娃早已气得面色发红。

耶律斜轸此举确实有些过分,但在场众人多数都在看笑话,又有几个像耶律衣娃这样会为我叫屈,就算嘴上说我可怜,心里也在暗笑。

“你干吗对他惟命是从,他不想娶你,你干嘛嫁他?!”耶律衣娃忿然道。

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他说的也是一时气话,想必被他爷爷逼得紧了。”我表面上如此说,背地里却附耳与她低声道,“我就是不想嫁他,才故意那么说的。”

衣娃仔细想了想,这才缓过神来,不禁偷偷捏了我一下,道:“就你心眼多。”

我低声道:“要不还能怎样,我又打不过他。”

“嗤,”衣娃笑道,“那倒是,我听哥哥说,他作战十分勇猛,前阵子好像还受了伤,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了,他那么厉害,你这么娇弱,哪会是他的对手,再说你方才那几句显然也把他气得够呛,也算扯平了。”

我笑而不语。

衣娃忽道:“我发现他一回来必定第一个来找你的麻烦。”

衣娃或许是无心之语,而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细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便问:“他才回来吗?”

衣娃道:“我听哥哥说的,他今早才到的上京。”

早上才到,晚上就迫不及待来找我麻烦了,莫非我与他前世有仇?刚想到这里便听衣娃说:“你千万别嫁给他,我还等你作我的嫂嫂呢,说好了,到时候我不会叫你嫂嫂的,还是叫你花儿。”

我脸顿时大红,捶了衣娃一记,与她笑闹起来。

我和衣娃自顾说着悄悄话,却没注意其他女子的目光早已不在我们身上。

角落里站着两个陌生男子,其中一个装扮有些特别却又分外夺人眼目,不知男子何时来的,起初竟没有人发现。

当下园中几乎所有女子都瞧见了这名男子,无不暗暗惊叹,男人也可以长得这么美的?!

他不同于辽国男人的豪迈粗旷,却也不似女性的阴柔,只是优雅,优雅中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精明。男子一双美目逡巡在园中,似在寻找可心的猎物,又似风流多情的审视,只瞧得一众女子忘了呼吸,静得只剩自己的心跳。

此人虽只在角落一现,却已在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他丝毫不在乎众女子打量自己的目光,逡巡一周后目光再次停留在我与衣娃身上,待发现园子里的姑娘都瞧着他,方才浅浅一笑,翩然离去。

而我和衣娃还在窃窃私语地说着悄悄话,由始至终不知道有那样一双美目曾经停留在我们的身上。

一声高唱,众人伏拜于地,皇上和皇后先后入席。

他们在前园,我们在后园,前后只隔一小座假山,只要静听,很容易便能听到前园的说话声。

虽然不知道来访使臣是何模样,但他声音却有些好听,低沉优雅,每一句回答都冷静睿智,不骄不躁亦不卑不亢,显然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我只从此人言语中分析出他的性格,却没注意到同桌青儿的反常。若在以往,她绝不会这么安静,好似多了心事一般一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韩家小姐似乎也是,二人一晚上的话少之又少,而只有我和衣娃胡天乱地的说些有的没的。

衣娃见我似乎并不担心耶律斜轸方才所言,便问我若于越大人真的开口求皇上赐婚于我和耶律斜轸该怎么办?

我摇摇头说:“这种场合于越不会提。”

“那耶律斜轸为什么特意跑来和你说那番话?”

“许是担心过了头。”我低声与衣娃耳语,“他应该很怕他爷爷。”

“嗤……”衣娃笑道,“也或许他爷爷说了什么,让他十分担心,不过,这不也正说明了他爷爷很喜欢你?”

“或许吧。”

“那你是怎么想的?于越大人地位非同一般,若他真提出来,想必皇上、皇后也不会反对。”

耶律斜轸的爷爷耶律曷鲁功勋卓著,当年追随太祖皇帝,太祖称他为大辽建国第一功臣,尊其为阿鲁敦于越即我大辽最富盛名的于越,大辽只有他一人有此殊荣和尊号。

而今迟暮之年,耶律曷鲁仍不服老,近些年更带着独孙耶律斜轸四处征战,尽其所能将其一身所学传授与耶律斜轸。衣娃所言我不是没想过,若耶律曷鲁真的要求皇上赐婚,皇上的确不会反对……父亲也不会反对……

“如果于越真的提出来怎么办?”衣娃又一次问道。

第十五章

我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见衣娃为我忧虑,只好又道:“应该不会提才是。”

我虽如此安慰衣娃却也忍不住反问自己,若于越真的当众提及赐婚一事又该如何是好?如此一想这才察觉,自己竟浑然不在乎这件事的结果,哪怕真的会嫁给耶律斜轸。

为什么不怕?为什么不排斥这桩婚姻?大概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大概早已明白自己终究不过是枚棋子。我轻蔑一笑,这个认知早在三年前父亲让我接下耶律曷鲁所送玉佩时就已明白。

酒宴进入高潮,前面的人歌舞助兴,一曲退下,这时便听李继迁道:“迁听闻皇上喜收藏古玩字画,前些日子偶得一副东晋顾恺之真迹《雪霁望五老峰图》,特在殿前献上,希望皇上能够喜欢。”

皇上闻言立刻道:“快拿过来给朕瞧瞧。”

顾恺之的雪霁望五老峰图?听说此图被后世推崇为山水画开创之作。我想起多年前从耶律斜轸手里赢过来的洛神赋图卷也正是出自顾恺之之手,心中难免有些激动,可又无法到前看上一二,正有些遗憾便听皇上道:“轻盈流畅,遒劲爽利,果然是真迹……”听声音便知皇上对此画爱不释手,正心痒难耐,又听皇上道,“此图让我想起少年时的一件趣事,韩隐,你可还记得你被花儿赢走的那副洛神赋图卷?”

“臣当然记得,臣对那图卷原本爱若珍宝,不过臣愿赌服输,当时也只有忍痛割爱了。”耶律斜轸道。

我想到这些年,他每次见到我都千方百计地想要要回洛神赋,暗道这话倒是不假,那果然是他的心头宝。

这时便听李继迁道:“不知迁可否有幸一睹洛神赋真迹?”

闻言,我便知道今晚我很难清闲了。

我跟着皇上的贴身太监福禄急冲冲回家取来画卷折返宫中时,宴席已近尾声。原本想将画交与福禄自己继续去后园躲着,福禄却说:“皇上交代了,让姑娘亲自将画送到御前。”

我心里咯噔一声,此时再想找借口推辞已然迟了,只好道:“有劳公公通报一声。”

福禄点了点头,先到御前通报,我听到传唤声,方携画卷走进了园子。

我手托画卷,不慌不忙地走到中央,跪拜上座的皇上、皇后。

皇上刚让我起身,便听李继迁道:“原来是这位姑娘。”

“哦?你们认识?”皇上饶富兴味地问道。

我疑惑地看向李继迁,记忆中从未见过此人。但从声音我已知他是何人,正是此次来访的使臣李继迁,众人口中的李将军。

李继迁笑道:“算不上认识,只是方才在后园惊鸿一瞥,这位姑娘给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皇上没有继续问,但显然对李继迁的话颇感兴趣。

这时便听耶律斜轸道:“大概李将军是因为她是里面最丑的,才印象深刻吧。”

我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前殿后殿一时因耶律斜轸的无礼之语顿时变得古怪异常。

闻言,我父萧思温放下手中杯盏,颇为不悦地看向耶律斜轸。

耶律曷鲁也不再和身边人说话,转而看向耶律斜轸,目露警告之色,低声叱道:“小子,是不是喝多了?醉了就滚回去!”

李继迁却在这时笑道:“耶律将军觉得这位姑娘相貌不好,可迁却觉得满园□也抵不过这位姑娘的玉颜。”

皇上目露笑意,浅品着杯中酒一如品味着李继迁的话中话。

父亲面上稍有缓色。

旁观者无不暧昧地看着这一幕。

今日情形看在明眼人眼里早已猜出几分,后园这么多大家闺秀所来只为了这个李继迁。

辽因无适龄公主,皇上只得在其他宗室、辅政大臣的子女中寻找适合的女子与李继迁联姻,而今李继迁摆明了中意我,以我的身份,完全可以由皇上下旨赐婚,借机与他缔结双方友好盟约联合抗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