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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8)

相对而言,在众多女子中,除了衣娃,他便与我最为亲近。以他的个性,若他不想让我看到,我便是连他的背影也是瞧不到的。而我之所以能看到他的背影,必是他先看了我好一会儿。

这样的想法似乎有些古怪,却是事实,这种感觉十分微妙,或许只有我和他才能体会出其中滋味,可说来也怪,我竟未曾因此特别欢喜过。

这次回来,他越发变得严肃威严不苟言笑,若现在还要我装幼稚扮可怜扯他衣角博同情,我想他一个眼神就足以逼得我放手。

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敏感细腻如我,心知他不讨厌我,不只不讨厌,可能还有更多的情绪隐藏其中……我们可以呆在彼此身边一整天,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彼此也会安之若素。

偶尔的对视,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似乎能抵上别人的千言万语。我喜欢在他身边的感觉,安静、平和。而我知道,他也喜欢我在身边的感觉,每一次,他都会放松下来,变得异常温和。

一盏茶的功夫,我结束了今日的练习,向母亲报备后,便跟着他们一同上了大街。

衣服首饰我们其实并不缺,但衣娃说这次不同,说是后日有异国使臣来访,皇上十分重视这次宴请,办得极为隆重奢华,上京所有未婚女子都会到场,她可不想被别人比下去。

衣娃与我不同,她出身高贵,宫中各种宴请,几乎都在应邀之列,而我这样的庶出身份若无皇上、皇后特别允许一般是无法参加的。

正如衣娃所说,这次宴请的确有些不同,几乎上京所有未婚适龄臣子家的少女都在应邀之列,我自然也在。只是头几日在宫里,姐姐提起这事时特意叮嘱了我一句:“只作平常打扮就好。”我当时还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使臣,如今听衣娃这样一说,心里顿觉有些奇怪,若说这次邀请的人不重要,为何宴请办得如此隆重盛大,若说重要,为什么姐姐有意叮嘱我不要太凸显自己?

听说此次来者身份有些特殊,原属宋朝子民,乃鲜卑拓跋氏之后,姓李名继迁。三年前此人率众背离宋朝自立为主,一直雄踞西北,与宋几次交锋均获大胜,如今羽翼日渐丰满,实力已不可小觑,此番来辽名为交好实为依附。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自那日从宫里回来我便一直陪在母亲身边,母亲的身体时好时坏,我无心旁事,便没多想,如今经衣娃提起,仔细思量,便对衣娃道:“何必争那一时之风。”

衣娃闻言,大是不以为然,反过来开始数落我:“你看看你,一天素衣素面素得像清水,我知道你是懒得打扮,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想在一群花枝招展中独显自己清新脱俗呢。”

衣娃的无心之语,让我打了个激灵,忙道:“买,买,我也买。”

“哈哈,你终于开窍知道打扮自己了,你我姐妹天生丽质,到时候艳压群芳……”

“不。”衣娃尚未说完便被我打断,我温声劝道,“后晚的宴请,切记不要出风头。”

“为什么?”衣娃奇怪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有这一切不过是我的揣测作不得数,衣娃向来与那些女子争惯了,若一时让她忍让恐怕并不容易,但我只是揣测又不敢贸然说出,怕当下猜测是真的,万一流传出去坏了皇上和皇后的一番苦心,一时为难,便听身后耶律休哥说:“花儿说得对,你们二人那晚切记不要太过引人注意。”

第十三章

哥哥萧目朗本就不喜欢衣娃太出色引旁人注意,立刻附和道:“衣娃,听逊宁和花儿的准没错,他们两个打小就精得跟狐狸似的,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精得跟狐狸似的?我和耶律休哥同时看向大哥,他顿时装傻憨笑起来。

“神神秘秘。”衣娃虽不再追问却还是不太高兴,“哼”了一声对耶律休哥道,“大哥,你不会是怕我把你包里的银子都花光了才这么说的吧?”

耶律休哥尚未说话,萧目朗已将腰间鼓鼓的荷包献了出来:“我银子也不少,都给你和花儿,你们爱买什么就去买什么。”哥哥嘴上说是给我和衣娃的,荷包却只递在了衣娃面前。衣娃瞥了我一眼,脸一红,啐道:“谁要你的银子!”转身就走。

我却不甚在意地接过哥哥的荷包,故意大声笑道:“你不要我要,我哥哥给我买衣服的银子,我自然要,总比你哥哥不给你的好。”言罢,向哥哥和耶律休哥眨了下眼睛暗中通气。

衣娃闻言顿时止住脚步,气汹汹折返回来伸手向耶律休哥道:“银子,给我!”

哥哥萧目朗顿时笑了起来。

耶律休哥略显无奈地献出了银子。

我和衣娃相视一笑,开心地抛着手中银袋子跑向了喜欢的首饰房。

大肆采购完回来,耶律兄妹被父亲留在萧府用膳。

晚饭后,衣娃和哥哥去后山跑马,而我和耶律休哥则坐在院中树下对弈。

围棋我以前是不会下的,几年前在父亲和夫子对弈时看过几次,后来夫子无聊的时候就拉着我下棋,渐渐地涉足颇深。

夫子曾说一个人的棋艺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他说,耶律休哥心胸开阔,思维缜密,深谋远虑,将来必成大器。而我,虽心思细腻,却寸土必争,太过执着,反而会顾此失彼,甚至令自己陷入绝境。

想到此处,我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开,看向了耶律休哥。

眉宇间的成熟,举止间的稳重,无不显示着他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我突然觉得自己能和他年少相识,是幸运也是缘分。

父亲与夫子的眼光不会有错,他将来必会有非同一般的作为。我正想得出神,便见他抬头看向了我,不期然心中一悸,忽然发现,那一双专注而深邃看着我的眼眸竟是浩瀚的深蓝色……

转眼,宴请使臣的日子便到了。

我与青儿搭乘马车一同进宫,青儿今天穿了一件紫红色的衫子,她本长得娇艳,如此打扮愈发相得益彰。她比我早出生一个月,但不喜欢我叫她姐姐,嫌弃我把她叫老了,所以一般我都唤她名字。

今日我一反常态,出门前很是打扮了一番,乍一看与她差不多,也算盛装出席。穿了一身桃红色,原本看着还好,可惜发帘留得极长,挡住了一半的眼睛,眉毛则完全被遮住,不止如此,还粗俗地带了一套老绿色首饰,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她第一眼看到我时,就低低笑了一声,略带几分贬损之意。我不以为意,与她同车进宫。

去拜见姐姐的时候,姐姐见我如此打扮,摇头失笑,赞了一句青儿,青儿很是高兴。

姐姐要等皇上,我便与青儿先去了园子,青儿显然心情很好,走路多在我前面,我便顺势低头跟在后面。

园子里已来了许多妙龄少女,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低声笑闹,此情此景看在有心人眼中,当真是人间四月芳菲日,处处是春天。

我先四处扫了一眼,没看到任何男子,却瞧见了早我一步而来的耶律衣娃。衣娃终究不愿像我一样自毁形象,穿着得体,但到底听进了我和耶律休哥的话,在众女中并不特别醒目。

她看到我的装扮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对她挤眉弄眼了一番,她才没有出口揶揄我。韩家二小姐韩子佳跟着衣娃一起走了过来,她与我本就不熟,看了好一会儿才将我认出,心里肯定想着什么嘴上不好说,便抿着嘴与我们几个坐在了一桌。

我们几个刚坐下没多久,便见一个婢女低着头跑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她低声道:“小姐,耶律将军找你有事。”

耶律将军?我问:“哪个耶律将军?”

“是我。”一人朗声道,我循声望去,竟然是耶律斜轸。

他也回来了?

一别三年,他显然也变了许多,比原来更高更壮了,我站在他面前只及他肩头,如此被他俯视着,气势上顿时略输一筹。

“你找我有何事?”后花园原本吵闹,却因他方才那句“是我”刹那安静了几分。一来这里都是女子,他突然出现自然引人侧目。二来,耶律斜轸这声“是我”着实清亮得过分了些,一下子便让四周静了下来。

“你这女人,怎么越长越难看了!”他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对我今日特别装扮的点评。

青儿忍不住笑出声来,韩子佳咬着下唇勉强忍住笑,园中其他女子也低低笑了起来,我咳了咳,不想与他有太多纠缠,急忙切入正题:“你找我什么事?”

“我没打算娶你,一会儿若我爷爷提及我们的婚事,你配合一下。”他当着众人的面,一点脸面也没打算给我留,甚至还有些不可一世,说此番话时也全然是命令的姿态。

众人闻言面色均是一变,衣娃反应过来顿时气愤不已。

“一定。”我很平静地如他所愿。

他反倒一怔,继而有些气恼地说:“今天这里最丑的就是你!”

我平静地说:“谢谢耶律将军的夸奖。”

“我说你最丑!”耶律斜轸再一次当众大声重复,“你听不懂吗?”

园中早已有人忍不住喷笑出声来。

第十四章

我浅笑言道:“能讨得将军嘴里一个‘最’字也实属难得,花儿觉得将军不喜欢花儿是明智之举,花儿长相粗鄙,哪堪与英俊神武的将军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