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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11)

“你虽自幼聪慧却终究阅历尚浅,待你明白二者如何选择时,或许会有不同的答案。”父亲一笑,道,“今日这事不必挂心,也不必急于选择,你先下去休息吧。”

我低声应是,退出了书房。

一夜辗转,第二日午后,耶律休哥只身来拜见我父。

得知他来到府中,我心有期待又万分忐忑。

娘亲见我几次失神,便称身子乏了将我支了出去。

我很想偷偷去父亲的书房外观望一眼,哪怕明知道什么都听不到也想去偷偷地瞧上一眼,幸好理智让我止住了脚步,转念带着乌里珍在出府必经的路上假意赏花,可哪里又能将花看进眼去。

想到昨日衣娃说的话,暗想耶律休哥此来可能是为了我,心里层层叠叠着一种不熟悉的欢喜,虽堵在心口让人忐忑难受却又甘之如饴希望这个想法成真。

因为哥哥萧目朗的缘故,自幼我便常和耶律休哥、耶律斜轸和耶律衣娃在一起,小时候的我便已擅长察言观色,眼见耶律休哥在父亲眼中颇为不同,便多次有意接近于他,从观察他的言行举止到熟悉他的性情不知不觉竟已八年。

漫长的八年,当初刻意的接近早已变成了今日的相知相惜,近些年,他虽常年征战在外,彼此之间聚少离多,但无论分离多少日夜,只要重聚,还是会一如既往,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已明白对方所思所想,这种感觉十分微妙,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会存在。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并因为这种感觉而觉得耶律休哥不同于其他人。

正出神地想着,便听一人道:“在等我吗?”

偏头看到了耶律休哥,脸微微一红,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他说:“这个时节,滂跃山的景色最好。”

我抬头看向他,他向我伸出了手,我轻轻地将手放了进去。

二人一路纵马,酣畅淋漓地奔上了郊外的滂跃山顶,翻身下马,他接过我手中的缰绳把马匹拴在一棵大树上,与我一同站在山顶上俯看脚下。

入眼的,满山遍野的青松翠柏,山下大地小路如丝带般纵横,间或还有几条蜿蜒的河流小溪。站在山顶,俯瞰脚下,一览无余,如画风景。

“冷吗?”山顶有些风大,他问。

我摇头,对他微笑。

山中空气宜人,大风吹起他和我的长发,若有似无地纠缠。

目光又一次与他的相遇,其中的几许温情让我又一次红了双颊。

他抬起了手,指尖轻轻划过我的面颊,我只觉全身燥热,微微低下了头去。

他轻轻靠了过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将我俩的身影倒影在地上,相依相偎。

“等我回来。”他在我头顶轻轻说道。

我一怔,抬头看他,“才回来没几天,你又要出征了?”

“嗯。”

“去哪里?”

“西北。”近些年西部战事频繁,乌古、室韦两部犹如春后野草对辽边境多有滋扰,一直为辽所恨,此番征讨,已非第一次。

“要多久?”我明知道打仗时间根本没有定论,却还是不死心地想知道一个期限。

“我会最快结束战事。”

“要平安回来。”

“等我……”他道。

我心一悸,明白他此言的真正含义,可这一次,我不想再做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我偏要让他亲口说出来,偏要问个清楚明白,他让我等的是什么,便仰头微笑问道:“等你什么?”

他一笑,似看出了我的顽皮,轻声道:“等我回来娶你。”

脸顿时大红,我背过身去,他将我揽进怀里,虽挣扎了几下还重重哼了几声,可高高扬起的嘴角依旧泄露了我早已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欢喜。这一刻真真切切地明白过来,什么是喜悦什么是甜蜜。

第十八章

原本带着喜悦回到家中,没想到迎面便碰到了耶律斜轸。

我二人彼此对看了一眼,他没理我,我也没打算理他,就此擦肩而过,只不过没走出去多远,便听他在后面道:“等我回来娶你!”

什么?我顿时止步,待回头想要追问时却只看到消失在角门后的影子。

我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顿感疑惑不解,父亲究竟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耶律休哥三日后整军出发。

他出征那日,耶律衣娃被我拉去佛寺祈福。

我美其名曰是为彼此大哥出征祈福,实则心里头藏着的那点小心思自然被衣娃看穿。

不过这也是事实,过不了几日,哥哥萧目朗也将随军出征乌骨,同行前锋正是那向来有些嚣张跋扈自以为是的耶律斜轸。

我与衣娃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一路笑闹到了佛寺,没想到在佛寺门口不巧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幸好被那人扶住,否则我定要跌得十分难看。

正连声道谢,一抬头便看到扶住自己那人竟是近日来访辽国的使臣李继迁。

李继迁微微抬手,不远处四个劲装带刀汉子便止住了欲冲上来的身形。

衣娃不认识李继迁,看他竟看得出了神。

不可否认,李继迁这样的人物在辽国的确少见,对比大辽男子的粗犷,他则显得风雅俊逸。只是那双太过精明的眼睛,泄露了他是一个胸有城府的世俗之人。在他面前,我总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会忍不住地心生防备。

我急忙退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而后微施一礼道:“原来是李将军,方才是花儿莽撞撞到李将军,还望将军海涵。”

闻言,衣娃顿时反应过来面前男子是谁,立刻摆出十分不待见的神色。衣娃的个性本就爽朗直接,这多与她出身有关,她自幼便被所有人珍若掌上明珠,从不需要对人对事隐藏自己的情绪,而我却恰好相反,我在不同人面前总会表现出不同的自己,同时将内心真实的情绪适度隐藏。就像现在,哪怕很想转身拂袖而去,却还是镇定自若笑得温和。

李继迁说:“北府宰相萧大人的三女儿萧花儿,自幼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年十五,为庶出,姿容绝色,性情温婉……呵呵,其他的似乎都对,但性情温婉,我看未必。”

他简而言之地道出了我的出身甚至看透了我的本性,我并不惊讶他知道这些,只是有些忧虑。直觉上,能让他费心去了解的人,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暗道一会儿应多拜神佛祈求上天切勿再让自己与此人相遇。眼下只想尽快离他远点,便道:“将军尚有公务在身,我二人不便打扰,告辞。”

我转身拉着衣娃走了。

他未多加纠缠,只是遥遥望着我们离去的背影似笑非笑。

今日来礼佛的人十分少,清晨又刚巧下过一场雨,佛寺的后园植物繁茂,坐在树下越发清幽凉爽。

我和衣娃焚香祷告后便来到此处闲坐。说起李继迁,衣娃道:“难怪韩子佳她们最近总提起这个姓李的,长得倒是不俗。”

我道:“等老了一脸褶子不都一样难看。”

“嗤……”衣娃笑道,“我看啊,在你眼里恐怕只有我哥好看其他人都难看。”

我笑道:“不不不,在我眼里,你老了肯定好看,即便不好看我也不会嫌弃的。”

她白了我一眼,似想到了什么,暧昧笑道:“我听哥哥说,他这次打完仗回来就要娶你。”

闻言,我却想到了耶律斜轸那日出府前突然说的那句话。再过几日,耶律斜轸和大哥萧目朗也将出征,虽想知道当日他为何也会这么说,却又不想去问。

衣娃带着丫鬟阿清丽、乌里珍去如厕。我一人坐在树下等她三人。正出着神,便听一人道:“我们倒是有缘。”

只听声音我便知道来者是谁。

我不动声色地起身施了一礼:“见过李将军。”

他一笑,撩衣轻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向四周瞥了一眼,早先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劲装汉子都不见踪影。有心想走,便道:“不打扰将军清坐,花儿先行一步。”

又施一礼正要离开,手腕却被他突然抓住。下意识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微感酸痛,有些不悦地回头看向了他,沉声道:“还请将军自重!”

他不怒反笑,走进了一步,道:“你这么聪明,难道会想不到,我们根本不是巧遇吗?”

“将军有话还请直说?”我直视他深邃的眼睛,只觉那里面没有任何我能看得懂的东西。

李继迁幽幽看着我,似笑非笑道:“你们大辽的皇帝有意将耶律衣娃赐婚于我为妾,我还在考虑当中。你觉得我是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刹那苍白了脸色,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他笑得朦胧,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我的面颊,轻声在我耳畔道:“我挺喜欢你的。”

第十九章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衣娃她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看着衣娃无忧无虑的笑,我神思有些恍惚,衣娃察觉出了我的不对劲,问我怎么了?我谎称身体有些不适,衣娃紧忙催着车夫快些送我回家休息。

衣娃对我的关心更令我心头苦涩。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衣娃这件事,我真怕事无转寰时她刚烈的性子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到了府门口刚与衣娃辞别,我便又上了马车,转行至宫中。正赶上姐姐用完午膳,见我一脸大汗风风火火冲进去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吃惊,待得知我的来意,姐姐没有隐瞒,点了点头道:“皇上确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