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今夜星光似往年(39)

我不想再伤害他,在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前,我都不会再伤害他。

我孤身一人,易了容装,绕远路,十几天后,才奔回了上京,我并未直接回萧府,只找了家客栈,稍微整理了仪容,就直接去了耶律休哥的府邸。

自从当日一别,已一年有余……

想见他的心竟如离弦的箭!

当年我的离去,可是如今令你心灰意懒的原因之一?

你可后悔,当年就那样放开我?

如果我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如何?

但,无论如何,我回来了,耶律休哥。

我回来了,逊宁……

剔隐府邸的守卫已换,在门口处,守卫把我拦下。

我报上姓名,请他代我通传。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便服的男子奔了出来。

我蓦地转身,看到他,这一刻,竟恍如千年。

第 25 章

我看到他的时候,是笑着的。

他看到我后,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随他入府,他在前走得很慢,我亦步亦趋的跟着。

这是我第二次进他的剔隐府,还记得第一次来时,烈日炎炎,心却空空荡荡,而今却恰好相反,四周树木光秃,寒冷萧瑟,但心却是暖的。

他不曾回头,却问:“何时回来的?”

我道:“今天刚回来。”

他脚步微顿,复又向前走去。

我道:“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好些。”

他不出声,依旧往前走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正走着,他突然转过身来,我险些撞到他怀里,刚要退后一步,却又被他拉住,他望着我,神色复杂,我亦望着他,眨了眨眼,笑道:“外面好冷。”

他拉起了我,转身大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拢着火盆,我跑过去烘手,摘了帽子胡乱扔到他的书案上,他走到桌案的后面坐下,我边烤着火边仰头望着他笑,似在邀功一样,道:“边疆战乱,为了能赶回来见你,我一个人可吃了不少苦头呢。”

“一个人?”他皱了皱眉,道:“他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回来?”

我微微一怔,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耶律斜珍,笑道:“他不知道,我偷跑出来的。”

“为什么?”他问。

我一扬眉,道:“我回来自然是想亲眼看看你有多悔恨,多失意,胡子有没有一尺长,双眼有没有凹陷,肠子有没有变青。”

他笑,道:“让你失望了。”

我点点头,道:“还好。”

他笑,淡淡的有些怅然,道:“你变了。”

我扬起嘴角,道:“人也变了。”

他默不作声,我却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你变了,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假公主,变得胆怯,变得怯懦,我没想到你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你只因一个小小的挫折,便变得如此胆怯畏缩,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用逃避来面对自己的过错,人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你可以忍受敌人占领我们的土地,砍杀我们将士,欺辱我们的百姓,你甚至可以眼睁睁看着某些胆小怯懦的鼠辈欲将我们的疆土拱手让与敌人……”

他突然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他果然不知道,我也站了起来,毫无畏惧的看着他道:“有人劝皇上放弃幽、蓟二州,退守松亭和北岸口!”

闻言,他一掌重重拍在书案上,怒不可遏,半响后,方才冷声道:“贪生怕死!”

我怔了怔,而后,眼中有了笑意,突然牛唇不对马嘴的说道:“我饿了。”

他似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错愕的看向了我,我微微笑着,见状,他也微微笑了起来。

我又道:“要有酒。”

次日,耶律休哥面见皇上,力排众议,认为幽州绝不可轻易放弃,并请求亲率精骑五千前往幽州救援,如果不能取胜,再撤退不晚。

朝堂上自然有人反对,但最终皇上仍认同了他的意见,斥责统军使萧讨古等进言欲放弃幽州众人。即刻下旨,命耶律休哥代替耶律奚底为北院大王,率领五院兵马南下,会合耶律斜轸同解幽州之围。

辽国五院兵马是辽国的部族军,共四个营,是我国最精锐的部队,耶律休哥率军日夜兼程,自古北口南下,绕道西山,直扑幽州。

月初,宋军对幽州的攻势越发猛烈,宋太宗赵光义移驾城北,连续三次亲自督战攻城。

几日内,镇守顺州的辽国雄武军节度使刘延素、知蓟州事刘守恩相继投降,幽州形势危急,但宋军连日苦战,攻城不下,军心不免懈怠,并且宋太宗赵光义的注意力全被幽州吸引,未作任何阻援部署,耶律休哥便趁此时机率军急行赶赴幽州增援。

几日后,赵光义再次上阵,指挥攻城时,耶律沙的援兵突然从沙河赶到,在幽州北门外的高梁河袭击了攻城的宋军,虽说事出意外,但宋军毕竟兵多将广,耶律沙力战不支而最终败退。

入夜,耶律休哥军出其不意的赶来,耶律休哥命士兵每人手持两把火炬直冲到宋军中,他则带领五千骑兵,如猛虎下山,冲杀下去,一路势不可挡。混乱中,宋军分不清辽军到底来了多少,只觉辽军勇猛无敌,火把到处闪亮,还未等接战心里已经开始发怵,所以不敢迎战,退守在高梁河内。

战斗中,耶律休哥遇耶律沙的败军,但其方寸丝毫不乱,为免影响兵将士气,他先收容了耶律沙败军,整编好后,回去再战。

此时,耶律斜轸得知耶律休哥率兵援救,也亲统精锐骑兵,从右翼挺进,乘夜夹攻宋军,实行两翼包围钳击之势。

高梁河之战,激烈非常,耶律休哥拼命般身先士卒,奋勇向前,士兵们士气大振,誓死相拼。

同时,幽州城中耶律学古闻援军已至,也开门列阵,四面鸣鼓,城中居民大声呼喊,响声震天动地。

耶律休哥于城外继续率部猛攻,这时宋军才发觉已被包围,又无法抵抗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的猛攻,只能纷纷后退。

耶律沙亦率军,从后面追击,而耶律休哥与耶律斜轸两军也对宋军实行超越追击。

宋军大败,死者万余人,连夜南退,争道奔走,溃不成军。

混战中,赵光义与诸将走散,诸将也找不到各自的部下军士,宋军一片混乱。

赵光义的近臣见形势危急,慌忙之中找了一辆驴车请赵光义乘坐,急速南逃。

此时,宋军将士不知道皇帝已经溜走,大队人马仍然在幽州城外苦战不休。

这次战役中,耶律休哥身先士足,身受三次重击血流如柱,却仍然勇猛无比,黎明时分,宋军终于全军溃败,乱成一团,四散奔逃,辽军追杀三十余里,缴获兵仗、符印、粮馈、资财无数,斩首万余级。

耶律休哥因伤势严重,不能骑马,只能轻车追击至涿州,宋军残部这才得以侥幸逃去。

宋太宗赵光义跑的倒很快,一昼夜狂奔三百余里,天亮时竟逃遁至金台驿。

高梁河之战,耶律休哥临机制变,虚实相应,乘宋军疲惫,与耶律斜轸以翼侧包围战术,发挥骑兵的优势,一举破敌。不愧我契丹第一名将!

得知大军获胜的消息,我高兴之余,却又有些黯然。

不久之前,正是宋、辽两国激战最为紧张的时刻,皇后突然招我入宫。

我匆忙进了宫拜见皇后,竟见爹爹也在场,不禁有些奇怪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率先开口,言明西夏使臣代其皇上前来求亲,不求公主,却只求我这个外戚。

得知这个消息,我惊怔过后,便是发呆。

我知道,就在我离开西夏以后不久,西夏皇帝李继捧因病突然暴毙,其弟李继迁登基称帝,现如今,李继迁已是西夏名副其实的皇帝了。

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西夏向辽国求亲,意思很明确,和亲,联盟。

这个时候,我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静静的坐着,耳边嗡嗡作响,皇后和爹爹的劝慰我一点也听不清楚,他们的眼中都有着复杂的神色,我知道,那是为什么,他们明知道我与耶律休哥和耶律斜珍之间的种种纠葛,但面对如今形式,儿女私情在国家民族的荣辱存亡面前算得了什么?想起李继迁,我更加的无话可说。他终究还是不肯放手的,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惆怅,还是该怨恨,我自己也不知道,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恍惚着,全身无力。

良久之后,我仍然什么都没说,爹爹和姐姐也不再劝慰,只是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选择,他们也知道,他们劝我也只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嫁过去,不要弄出什么是非来,或许还可以让他们自己的心好过一点,我怅然一笑,点下了头去。

爹爹笑了,忧愁尽散,姐姐若有若无的轻轻叹息了一声,我听见一,突然心酸到想哭。

此刻想起当年背叛我的耶律休哥,心不由得黯然,原来,人总是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当年是他,而今……是我。

高梁河之战结束后没多久,皇上为报宋太宗赵光义围攻幽州之仇,两路兴师,大举伐宋。

9月3日,以燕王、南京留守、摄枢密使韩匡嗣为都统、耶律沙为监军会同耶律休哥率军南下,韩匡嗣是韩得让的父亲,不如韩得让精明,却是个昏庸之辈,以"善医"受知于辽景宗,并无实际的军政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