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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95)+番外

李庆成循着方青余所指看去,只见另一山峦顶端有个巨大的平台,情不自禁道:“无怪天子都要到这里来祭天。”

方青余颔首笑道:“这处可以说是离老天爷最近的地方。”

玉衡山勺心处的登禅台占地百丈方圆,此时一股青烟于台中央袅袅升起,李庆成极目望去,祭天台中央受灰雾所笼,只见火光,不辨细景,两峰之间都无法互看。

方青余道:“实乃天助我也。”

李庆成道:“你来过这里?”

方青余说:“昔年国舅爷韩将军就是在此处与武尊比剑,我少时游历中原时,曾到北峰峰顶去瞻仰故迹。通常天子祭祀,都得以铜鼎燃起烈火,摆祭案,三牲五鼎……”

李庆成眯起眼摇头:“看不见。”

方青余沉吟片刻:“他们还未曾上山,若老天爷开眼相助,能将雾散了便能成事。”

李庆成约略估测:“近千步远,就算能看见,你又如何取准头?”

方青余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李庆成又冷冷道:“就算你取得中准头,你能拉得开那弓?”

方青余低头,注视李庆成双眼。

李庆成:“你就算射出箭去,不定也会被人拦下,伤不得李珙。”

方青余道:“若是我都办到了呢?”

李庆成眯起眼打量他。

“若是果真办到了……朕就……嗯,朕就……”李庆成舔了舔嘴唇。

方青余狡黠一笑,而后道:“什么也不必许我,这是青哥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李庆成道:“别把话说得太满,先走着瞧再说。”

是时远处御林军朗声长喝,山谷内陡然回音四响。

沿山号角呜呜吹响。成山成海的御林军于登禅台上散开,黑压压的一大片。

号声停,钦天监之声尖锐传来,听得出人,却辨不清音节,李庆成对这声音甚是熟悉,昔年李谋凡在京中有祭祀之礼,钦天监那如阉鸡般的嗓音都令他过耳难忘。

“祭天时云雾笼罩,不是什么祥瑞。”李庆成想起幼时读的书训,喃喃道:“都说祭天起雾,天不见我;登基雨露,泽被苍生。想必李珙回京登基时,也不会下雨。这日子素来是难选的。”

方青余道:“史上真正能碰到祭天晴朗,登基下雨的天子,也没几个。要连着在这两天里都碰上想要的天气很难。”

李庆成缓缓点头,方青余哂道:“不过李珙该感谢这场云雾,反而成了他的保命祥瑞。”

李庆成不置评价,只见玉衡山北峰的台上,青铜巨鼎烈火一跃冲天,隐约能听见孩童声嘶力竭的声音。

“方皇后对她的亲儿太凶了。”李庆成颇有感触。

方青余道:“她只对你和颜悦色,对方家哪个人俱是一脸欠了她钱的模样……等等,庆成,到树后去。”

李庆成陡然感觉风向变了,原本凛冽的北风竟是转了个向,一如苍天冥冥中掀起星罗棋布的中原大地,将它南北调了个向。

倏然登禅台顶云雾被荡涤一空,一轮朝阳于东方冉冉升起,金辉万道,翻滚的云海被染上鱼鳞似的金边。

“庆成……”方青余眼中映出远方的祭天台:“你真是荣佑九五,天命在身。”

李庆成眼见火红朝阳照亮了整个北峰,成千上万的御林军被笼在晨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立于巨鼎前。

“天命……护佑我大虞……”钦天监的声音传来。

李庆成认出那身金袍的人正是李珙,而身后不远处,站着另一名满身华服的人,多半便是方皇后。

文物百官林立于台下,激动地大喊。

李珙念诵祭文的声音停了,迎着旭日站了一会。

声音又远远地响了起来,方青余解下背后破月弓。

海东青警觉地抬头。

“你能办到么?”李庆成道。

方青余的声音一反常态,浑厚而坚定。

方青余:“为了你,我能办到。”

说毕方青余一声清朗爆喊。

“喝——!”

那男子声音凝聚着毕生修为与浑厚内力,在群山中响亮回荡。

封禅台上群臣茫然四顾,不知此声源自何方。

方皇后蹙眉道:“青余?”

南峰顶。

李庆成瞳孔剧烈收缩,映出旭日下,满身金辉的方青余,留下一个毕生难忘的侧面剪影。

“李珙谋朝篡位!此乃天诛!!”

方青余的声音在群山中响亮回荡。

一根钢箭于千步外的峰顶平地飞起,唰然带起纷飞的树叶。

海东青长声而唳,跟随破空箭矢疾飞而去。

那一箭竟是携着风雷般的箭势与群山的震怒!

神箭离弦,划破了苍茫天地与虚空,旋转着在朝晖下带出一道闪耀的金光!

李珙手持祭文,瞳中现出一个小黑点,转身时那箭唰然飞来,瞬间贯穿他的左背,嗡一声去势未消,将他钉在铜鼎前。

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唯有李庆成的声音在群山中回响不绝。

“李珙谋朝篡位,方皇后诛戮功臣,谋害我父皇;虞国太子李庆成在此。方氏,你在江州埋下的棋子已死无全尸,三月后,我将率领十万大军挥师京城!”

“众位爱卿,迷途知返,方是正道!”

李庆成气势浩荡地喝完,海东青飞向祭案前,抓了一物飞转,那瞬间才有人大吼道:“保护陛下——!”

远处登禅台上已乱成一锅粥,箭雨飞来,却俱无千钧破月那弓力,飞到一半便纷纷坠下山谷。

李庆成吹响鹰哨,海东青艰难地扑打翅膀飞来。

“射中了么?”李庆成道。

方青余茫然摇头,手臂仍不住颤抖。

李庆成:“算了,那一箭足够。”

是时又有御林军调转攻城用的万钧神弩朝向南峰,李庆成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一拉方青余道:“走。”

玉衡山南北两峰间隔着千丈山谷,更有一条滔滔奔腾的寒江,并无狭道,御林军若要追敌,只能下山从东面绕过大半个山岭,从江州最东面,与东海州接壤之处进入。

追敌无望,方青余滑下山道,牵着李庆成的手,优哉游哉地准备下山。

“儿啊——”方皇后撕心裂肺的声音陡然传来。

那声音凄厉至极,饱蕴着人世间最悲痛的苦难,揪心至极。

“射中了。”方青余喃喃道。

“应是射中了。”李庆成那一刻不知为何,觉得有点难言的苦涩。

站了一会,李庆成道:“下山罢,儿子呢?”

李庆成疾吹几下鹰哨,蹲在树上啄东西的海东青方不情愿地飞了过来,爪子下揪着半只撕下来的羊腿——祭天台上抓回来的战利品。

李庆成:“……”

方青余:“……”

山腰下,日高起时,李庆成与方青余席地而坐。

“吃吧。”李庆成撕下一大片羊腿肉递给方青余:“立功了,算赏你的。”

“臣谢主隆恩。”方青余彬彬有礼接过羊肉。

第55章 李承青

当天傍晚,李庆成给海东青看了件东西。

海东青眯着眼,懒懒拍了拍翅膀,示意不想动,别过头去,想睡午觉。

李庆成怒道:“吃了羊腿就不想干活了么?”

李庆成以手指戳海东青,海东青跳开几步,李庆成又用手指去戳它软绵绵,毛茸茸的腹部,海东青无奈只得飞走了。

“这鹰越来越不听话了,慕哥去跟着它。”李庆成道。

张慕看着李庆成不作声。

方青余起身道:“我去罢。”

李庆成道:“把它找见的东西带回来,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

方青余走了,李庆成在厅上整理兵书,一室寂静。

“怎么养成个喜欢抓书的坏习惯了。”李庆成哭笑不得,一天不在,书信都被海东青抓得破破烂烂,案上又是鸡飞狗跳的,洒了满案墨水。

张慕看着地面发呆。

李庆成:“张慕成,你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就再也不说话了。”

一如所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是不是从今天起,我叫你做什么你也不会再去做了。”李庆成淡淡道。

同样的没有回答,李庆成说:“你在恨我,对吧。”

张慕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动,李庆成莞尔道:“你如果恨我就走吧,我一天到晚在你面前晃,大家不是各找不自在么?你对我的好,我时时刻刻都记着,你要我怎么做?把旁的人都赶走了,留下你一个么?”

“想想清楚,张慕成。”李庆成道:“你是为了我而活的,但我不是为了你而活的,我还有别的事得坐,你自然也可以为你自己而活,这世上没有谁是必须忠于谁的。”

“你既要霸占我,又要我与你老相好的妹子成亲,你是张家的独苗,想必也不可能绝后。既要吃青哥的醋,青哥做的事你又做不到,问你想怎么你不说,让你喝酒你又不喝,你给个痛快吧,想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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