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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桃花源(94)

“小煜,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见过烟火陨落的瞬间吗?

火焰外围,木苒搂着被火烧得浑身疼痛的赵钰跪倒在滚烫的土地上,他们被灼热的空气蒸得汗流浃背,两人一同仰望黑洞洞的苍穹,内心深处,对未来一片迷茫。

福壤孤身一人站在赵宅附近的小湖里,湖边的草地上密布着野兽被烧成灰烬的尸首,这一切的变化太快太多,让他应不暇接,他机械地承受,然后诚恳地祈祷,他关心的那些人,都能平安无事。

山脚下的森林里,六六拼尽全力要往山上赶,却被林教授和小崂山一左一右拉扯住,她用力挣扎,最终被花小莲一掌劈中后脖子,满心不甘地昏迷过去。

“砰!”

“砰!”

“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空中炸响。

气吞山河的地狱大火像除夕午夜绚烂一时的焰火,刹那夺目,却又刹那烟消云散,所有的火光都变成流星陨散,在空中划过明红的光束后,消失不见。

渐渐宁静下来的深山平地上,只剩下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木潸哭得哽咽,“你没有死。”

“我当然没有死。”赵煜盯着木潸,两人皆是又哭又笑,“我始终记得,我要回来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很想煞风景的说一句,他们俩上辈子其实是南帝北丐,这辈子没投好胎,变成了南火北水= =

这章节字数有点少,但是我始终觉得,再写就多余了。

☆、番外四我是赵煜

番外四我是赵煜

赵煜有一个秘密。

谁也不能说的秘密。

很多很多年前,在他还被母亲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时,他曾小心翼翼地燃烧起一小团火焰,就着那跳跃的火光,让自己安心缩在潮湿的角落里,等待母亲想起他时,过来送一口冰凉的剩菜。

童年的回忆之于他,是明暗交替的一声声门响。

门开了,他便能回到那个温暖明亮的世界。

门关了,他便只能睡在黑暗沉闷的孤独世界。

小小的赵煜一直记得母亲的殷切嘱咐,她按着他的脑袋,一遍遍告诉他,你是妖怪的孩子,你一辈子也不能出现在人前,你要守住你的秘密,即使死,也不能被人发现。

赵煜是被痛醒的,他骤然睁开眼,眼前的白光刺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意识一动,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立即让他狠狠龇牙,“哎哟疼……”

“你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断了,劝你不要乱动。”一个戏谑的男人的暗沉笑声响在身侧。

赵煜努力转动眼珠子,想要看清楚身边人的长相,可视野有限,他无论如何也瞧不见那人,“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沉沉地笑,“我不告诉你。”

“……你是小孩子吗?”赵煜无奈地撇嘴,“我怎么了?”

“你从山崖上摔下来,正好砸在乱石堆上,我刚找到你的时候,你的脸血肉模糊,一条腿还挂在那边的树梢上。”那人呼哧笑了两声,接着说道:“你的右手掌最难找,卡在最底下的岩石缝隙里,我挖了半天,这才挖出来的。”

赵煜听得一阵恶心,“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在摔下来的过程中早已分崩离析,现在躺在这里的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吗?”

“你还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只干枯瘦长的手伸到赵煜脑袋边上,两个指头一捏,竟然拎起了一只精瘦的男性胳膊,“疼吗?”

赵煜在看到自己的右手前,已经被右臂处钻心剜骨的疼夺取了所有感觉,“疼啊啊啊!”

“疼吧?”老男人嘿嘿地笑,“疼就对了。”说完,他拇指食指一松,赵煜的胳膊立即软趴趴跌回地面。

当然,又是一阵疼。

赵煜满额满脸的汗,他咬牙切齿地问道:“我……我到底怎么了?”

“傻孩子,”那支枯瘦的老手又从赵煜视野里消失了,“我已经说过了,你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把自己的肉体摔坏了,我好不容易把你的残肢都收集回来,这会儿,他们正在重组呢,神经系统啊,肌肉组织啊,血液循环什么的,你总得给他们点时间不是?”

赵煜慢慢平息自己的呼吸,“你是谁?”

“我吗?”老男人笑道:“故人。”

赵煜还记得自己摔下山崖前的事情,他刚想询问木潸的情况,那老男人似乎察觉出他的心思,先他一步开口笑道:“年轻人,我们不谈将来,不谈现在。”

“为什么?”赵煜惊讶问道。

“所谓的将来,是这时间最大的谎言,不谈也罢。”老男人嘻嘻地笑,“至于现在,你我都正在经历,即便谈了,也是了无趣味。”

赵煜刚想骂他胡扯,却又被截了话头,那人平静说道:“所以,我们只说过去。”

赵煜暗自庆幸自己摔下来时是仰面朝天,抑或是这个神秘的老男人在帮助自己时,将自己摆成了这幅模样,不管怎样,在他全身上下犹如万蚁啃咬蚕食的情况下,他还能自如地张开眼睛,望向被悬崖和树林隔开了的,那一角黑暗混沌的天空。

“也不知道木潸和哥哥他们,怎么样了。”赵煜眨了下眼睛,喃喃自语。

“总归是比你好的。”老男人应道。

“好与不好,不是你说得算的。”赵煜反驳道:“必定要由他们亲口告诉我,我才相信。”

“如果他们实际上正经受着地狱般的折磨,可他们嘴上却依然告诉你他们很好,你也相信他们是真的好吗?”老男人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当然不会。”赵煜皱眉,“如果连他们是不是真的好都察觉不出来,我这样的恋人和兄弟,又有什么资格询问他们好不好。”

“哎,你倒是挺有责任感的嘛。”老男人笑道。

赵煜闭上眼,想了想,扑哧笑出声。

老男人立即好奇地询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和一般的人一样,常常喜欢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赵煜轻轻地笑,“相反,我一直都是最没有责任感的那个人。”

“哦?怎么说?”老男人反问。

赵煜沉吟片刻后,慢慢睁开眼,眼前的天空阴霾逼仄,让他莫名想起初中语文课本里的一句诗。

黑云压城城欲摧。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没有可以去负责的对象,就连讨好顺从,全世界唯一的,我的母亲也不会给我任何机会去实施,在我的意识里,生活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最大的责任就是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当然,最好是能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条件下,干干净净地弄死自己。”赵煜平静地叙述,好似这段时光,是从别人的故事里搬来借用的片段,他随时都能将之还回去,“我明知道自己的责任,但我总是下不了手,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我的母亲就会打开那扇门,从门外窥探我,并且继续循循善诱,她总是说:‘小煜呀,你想让妈妈抱抱你吗?那你就要做妈妈的乖孩子呀,你要听妈妈的话,快点让自己死掉,你知道吗?你活着就会成为妈妈的负担,如果你死了,就是你对妈妈的爱的最好证明啦!小煜啊,你乖不乖呀?要听话哦。’”

赵煜捏着嗓子模仿女人的声音,他的语气惟妙惟肖,声音滑稽可笑,可听到这话的人,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

“真可笑,在别的孩子还学不会责任的意义的时候,我已经在辜负我的责任了,人生太过超前,有时候也是一种悲哀。”赵煜淡淡地笑,口气晦涩。

“你恨你的母亲吗?”老人问道。

“她已经死啦。”赵煜不自觉抿了下唇,答非所问,“和我的亲生父亲一起死的,在生死关头,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的男人,想必是真心爱她的吧?”

“看样子,你并不恨她。”老人替他回答。

赵煜轻笑,“在我知道自己应该恨她的时候,她已经死去很久了,任何一种情感,一旦缺少寄托的对象,总是难免消散一空的,更何况,如果不是她,我不可能来到这世上,更不可能遇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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