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蒲公英(26)

那样一个初夏的午后,有着暖暖的阳光,外面是一片小树林,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绿色树荫衬着的火红火红的一种花,上面流淌着暖暖的金色。吕品天记得生物课上老师说那是美人蕉。年轻的男孩子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珠,笑着对她挥挥手,转身又朝篮球场的方向跑去。吕品天看看窗外,再看看前面的背影,那个时刻的场景就在她脑海中凝固。 美好的仿佛幻象。

吕品天发誓,当时她绝对没有见色起意,对江明川有了任何非分之想。只是那个时刻,那幅场景,多年以后想起,依然承认美好的令人震撼,这个人,自然也包括她。

跟江明川倒是越来越熟;上课同桌,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一起骑车回家,想不熟都难。有时候碰上放学早,他们就会去路边的租书摊上看书。他看漫画,吕品天看亦舒或者三毛的书。两个人也不说话,各看各的,直到天黑再一起走。班里男生放学后去打球,他去她也必去,坐在一边看,一看就是半天。还不时嘲笑他水平不堪入目。

邹扬再度见到吕品天时,她已经露出了光洁明亮的额头,冲他扬起手跳着脚笑。邹扬看她薄薄的碎发在阳光下随风起伏,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儿,心里好像有清风缓缓吹过,挤公交车的暑热也在瞬间消散了大半。隔着一年的时光,邹扬的五官已然长开,个头也高了很多。吕品天踮起脚尖跟他比个子还是矮了好几公分。她不服气,当场就嚷嚷着要妈妈给她买刚刚时兴的松糕鞋,被吴老板狠狠剜了眼,骂她妖里怪气净不学好。

邹扬不肯让她帮他拎行李,满心欢喜地跟着母女俩往食神居走。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不少老顾客见了邹扬都说认不出来了,完全长成大小伙子了。邹扬有些得意,兴致高昂地拎着大包上楼,包里全是他与家人带给吕品天跟干妈的礼物。吕品天忙着一件件拿出来看,不时唧唧咕咕地评价一番。他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一面喝她一早凉下的酸梅汤,一面含笑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子,只觉得心头满满胀胀的欢喜。

季如璟知道邹扬回来的消息,还没等他喝完一杯酸梅汤,就“咚咚咚”的跑上了食神居的二楼。见着邹扬,她一个劲儿的咂嘴,大惊小怪道:“哎呀呀,这位帅哥是谁?我怎么不认识啊。吕品天,你尚未出阁,怎可私留男子于闺阁之中?”

被她训斥不守闺训的女子丢了个芒果过去,啼笑皆非:“吃吧,东西都塞不住你的嘴!张奕舸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季如璟一声冷哼,怪腔怪调:“哎哟喂,奇了怪了,我又不是他家的管家,哪知道他的事?”

邹扬跟吕品天面面相觑,心下明了这两个人又闹矛盾了。从小到大,这样的戏码见太多,也就见怪不怪。

只是他们都没有料到这次矛盾会一直都不曾化解,直到张奕舸出国念高中,他跟季如璟依然形同陌路。年少的时候总是太执着,为着这样那样微不足道的原因争执,转身离开,从此萧郎是路人。时间会冲淡太多太多的东西,但是也会让最珍贵和纯净的东西沉淀下来,它们埋在我们的心里,也许,我们不会刻意去留意,但是它们就是这样倔强地占据着属于它们的那个角落。

好多年以后吕品天也曾追问过张奕舸最初在美玉上刻下裂痕的力道来自哪里,张奕舸对着MSN上大西洋彼岸传来的婚纱照落寞地笑。半晌,忽然盯住她的脸,淡淡道,你真的想知道?吕品天忽然生出畏惧,摇头,无论如何,那都是你和她的事。

厉胜男在金世遗的怀中幸福地合上眼的那刻,金世遗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真爱的是她,而非他脑子里认定的古之华。世事就是如此奇怪,究竟是旁观者清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又能够真正说清楚。

第 21 章

中考前,初三教学楼离愁别绪分外浓烈。大家交换着通讯录,企图留下时光的证明。江明川在吕品天的留言本上写了整整47页,蓝色的原珠笔,很清秀的一页一页小楷,追忆了中学生活的种种,优美流畅又带着淡淡的忧郁。吕品天惊讶他的记忆力,所有的小事他都能够清晰地描述出来。看着它们,就好像重温了一遍逝去的两年时光。她莫名伤感,年华若伤,似水流年,也许经此一别,便再不相见。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中考后他会去省中,家人为他铺好的路。

她在他的留言本上只写了一句话: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

毕业照是四月天就拍过的,碧草蓝天的背景,所有人清一色纯净明媚的笑脸。当时每人还拍了七张一寸的小照,用于中考报名等等资料。照片发到众人手里,大家争相看彼此证件照的囧样。这样的照片,几乎每个人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当真是看了死都不愿意承认上面那张呆头呆脑的脸属于自己。

江明川趁吕品天不注意抢了一张她的小照,笑眯眯道,送我吧。

吕品天愣了一下,疑惑,江明川,你同学录上还要照片存档啊!

他嘻嘻地笑,漫不经心的口吻:“我做事讲究尽善尽美,不做则已,做了就要有始有终。”

吕品天内心天人交战半天,还是拿回了自己的照片,摇头道,不行,还有很多事情要用到照片呢,给你了,我不够用怎么办?

她倒不是托辞,也不是出于虚荣心不愿江明川有的是自己这张不够漂亮的照片;只是她的真心担忧听上去实在太像是借口。江明川笑了笑,没有再坚持。

季如璟跟吕品天顺利升入那座久负盛名的百年名校。吕品天是稳打稳扎,考上那所高中在师长的意料之中。倒是季如璟,原本物理跟数学都是低空飞行,一下子却爆发了。中考结束以后,班主任找季如璟和吕品天去给学弟学妹们介绍学习经验。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季如璟漫不经心地调侃:“老师要问我怎么突然间就从人渣成长为人才了,我就回答她,找一个人暗恋,然后让他去喜欢别人,把你的满腔热情发泄到其他地方去。哈!你说,这样回答的话,班主任会不会气疯?”

吕品天哭笑不得,正色道:“你要真敢这么讲,班主任会不会气疯我不知道,你在校史上流芳百世那是必然。”

真到了讲台上,季如璟已是道貌岸然,一再强调良好的心态在重要考试中的重要。

“背水一战,把自己逼到绝路,退无可退,就像一条狼狗追在你,横下一条心,就能闯过去。”

班主任率先对自己弟子的慷慨陈词热烈鼓掌,厚厚的玻璃瓶底后眼睛闪闪发光。吕品天忍俊不禁,轮到她开讲乱了逻辑,只好老生常谈草草收场;灰头土脸的,衬得季如璟形象越发光辉灿烂。

事后季如璟感慨万千,NND,想不到老娘也有一天会在讲台上如此风光。

这种风光自是没有顺利延续到高中时代。她们的高中虽然只在一座小城里,但由于名声在外,依然能够以高昂的姿态设置省招班,资格线一点不比省中低。邹扬曾经开玩笑说,要不,高中我再考回你们学校省招班得了。玩笑毕竟是玩笑,要是真这样,当初他也不会背井离乡。

这样的学校,卧虎藏龙,牛人甚巨,老师也是看分数给脸色。吕品天感觉也颇有压力,季如璟更是说不出的郁闷,整个人都一下子蔫了。好在她生性乐观豁达,又有些没肝没肺;人无所欲,便无所求。仔细分析了半天,清楚自己胸无大志,无心成为社会主义建设四有新人,她的日子又滋润起来。

季如璟此时的爱好变成了在新学校里寻找帅哥。坦白讲,这个年纪的男生,个子已经开始猛蹿,加上没有过多地经受现实的压力,笑容干净爽朗,确实有不少足以被称为美少年。年轻的男孩子最爱在球场上发泄剩余的精力,于是吕品天不时会被闺密硬拖到球场上去看人,听她点评各路帅哥。

吕品天自小偷偷地看多了小说,年少时的叛逆,大人越是不让做什么,就越想干什么。与师长担心的,言情小说会引诱孩子无心向学早恋不同,其实越早接触言情,看的越多,越对现实生活的爱情具有免疫力。吴老板要是知道她乖巧懂事的好女儿是小言情看多了才一心向学到现在,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她陪着季如璟观看帅哥,这也是枯燥乏味高中生活不错的调剂。看着看着她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因为在季如璟嘴巴里某个人的名字出现频率越来越高。被拉去看的比赛也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这位佟仲书在场上驰骋。

吕品天笑眯眯地看她,故意拉长腔调:“这位佟仲书同学似乎长的还蛮帅的。”

季如璟的脸难得红了,神情还有那么一丝扭捏。

佟仲书跟他们一届,短短的头发,黝黑的健康肤色,干净的面孔,笑起来的样子有些羞涩。吕品天觉得他的笑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儿看过。他们不在同一个班,两个班分别在教学楼的两端。除了全年级统一的活动课,平常见面的机会极少,她只是诧异,却没有往心里去。

上一篇:此婚是我结 下一篇:换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