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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37)

  弦合只觉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开,仓惶道:“那怎么办?”

  万俟邑道:“我已将府军全调集了起来,只求余将军借我些人手,我率轻骑去支援伯瑱他们。”

  弦合穿上大氅,道:“我陪你去见父亲。”

  第17章

  窗墉外的梅枝上栖了南来的倦鸟,嘤嘤啾啾,反衬得书房里余文翦的声音低沉轻渺的几乎要和熏炉里冒出来的青烟融为一体。

  “不是我不肯,只是调军遣将需得魏侯兵符,若是擅自调动,罪同叛逆,镇远将军府势单力薄,着实担不起这样大的罪名。”

  余文翦单单强调了势单力薄四字,似乎是在影射万俟邑是袁夫人族人,有人撑腰,不论闯了什么祸都有转圜余地,而他余文翦不同,在朝中无根系,需得谨小慎微,哪怕前线那个生死悬于一线的是他的亲生儿子。

  弦合原本被焦虑仓惶烧灼热了的心顷刻间就凉了,远远站着,再没有去求余文翦的兴致。

  可偏偏万俟邑是个大老粗,不会看人眉高眼低,听余文翦这样说,反拂开披风上前一步,急得胡髭直颤,“将军,我不让你调军,不让你为难。你这么大的将军府,府军总会有几百吧,我不全要,你给我一半,我带着去一趟赫连山,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伯瑱,这个风险也冒的吧。”

  余文翦没说话,盯着万俟邑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揣度他的意图。他以手抵着下颌,道:“三公子这次带了五万大军前去,大军守在赫连山麓,近在咫尺都束手无策,你麾下就这几百人还是远行军,能有什么用处?”

  万俟邑手掌厚实,像深山里养膘过冬的熊掌,猛地拍在自己腿上,力度之大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肉似的。

  “将军啊,咱们远在陵州哪知道那是什么情况,先领着人去,用不上咱们最好,若是能用上,那不正好解救伯瑱和三公子于危难之中。”

  余文翦哑哑地低咳了一声,像是觉得对方一个外人都这般热心肠,自己当父亲的有些过于冷淡,“若你这样说,那……”

  话音未落,屏风后传来一声压抑着的低咳,将余文翦将要出口的话生生截断。

  他回身看了眼薄绢屏风,脸上流露出尴尬之色,转回来看向万俟邑,吞吞吐吐道:“您看,确实府中人手不太够,又兵荒马乱的,家眷众多,实在抽调不出……”

  万俟邑还要上前再说些什么,被弦合出言打断:“既然父亲有难处,万俟大人就不要为难他了。”

  万俟邑回身看了眼弦合,气得撩起披风又狠狠甩开,快步走到窗边上不言语了。

  弦合斟酌了字句,缓慢道:“女儿自兄长出征便一直研读越州堪舆,对那里的地势有些了解,若父亲信得过女儿,让我随万俟大人去越州。”

  “不行!”余文翦断然拒绝:“你一个女儿家,只在闺阁里绣花熬茶就是,出去抛投露面干什么,还是深入军畿腹地,像什么样子?”

  弦合心中雪亮,余文翦身为镇远将军,必对前线军情熟知。且刚才万俟邑乍一提出借兵,他连问都不问就断然拒绝,肯定是知道赫连山的情况。

  他一定是以为余思远和江叡凶多吉少,极有可能回不来了。依照她这位父亲攀附之性,现下已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了,曲曲几百府兵是小,若是传到袁夫人和四公子的人耳里,只怕会被视为异族。所以他宁可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也不愿得罪江叡的对头袁夫人。

  还有这屏风后的楚二娘,她与吴大夫人素来交好,吴府又瓜葛着袁夫人一脉,许多事情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所以依余文翦现在的立场,他断不会让弦合再掺和进来了。

  万俟邑将父女两僵滞,勉强收起他的急性子上来劝道:“三姑娘也别太着急,我先去看看,伯瑱他们不一定有事,三公子向来足智多谋,断不会束手就擒的。”

  弦合摁下心中对所谓父子亲情的寒意,探头将守在书房门外的小厮唤进,道:“府中存着冬天的梅蕊凝露,用来泡茶最好,万俟大人好容易来一趟,去西暖房里尝尝吧。”

  余文翦巴不得顺着台阶快下,忙换了副阿谀之色,堆着笑道:“对对对,上次万俟大人拿好酒招待我,如今也给我个机会招待大人。”

  “我哪有心思?”万俟邑刚说了一句,回眸看见弦合颜色深沉的凝望他,眼中饶有别意,他忖了忖,转了话锋:“早就听说府中茶堪称陵州翘楚,我这个大老粗也尝一尝,附庸些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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